宣政殿的蟠龙金柱在雪光里泛着冷意,萧烬踏过门槛时特意用鞋尖蹭了蹭铜鎏金门槛的缺口——那是三日前晏无戈假装摔倒时,臂钏里暗藏的玄铁片划出的痕迹。
他数着丹墀上倒映的二十八道刀斧手阴影,在宰相王崇陡然拔高的呵斥声里,漫不经心拂去肩头未化的雪粒。
"陛下夜游星象台致寒邪侵体,竟连冠冕都戴不正了?"王崇蟒袍玉带撞得叮当响,三缕美髯随唾沫横飞,"七日前私调禁军惊扰太庙,五日前纵容妖妃毁坏先帝手植柏,昨夜更是。。。。。。"
萧烬倚着龙椅数他袖口金线,那繁复的云雷纹里藏着三处针脚错位——和晏无戈昨夜带回来的宰相常服破绽分毫不差。
当王崇抖出染血的《罪己诏》草稿时,他终于对着御案边的鎏金日晷轻笑出声:"爱卿连朕咯在帕子上的血都捡回来装裱,当真是忠君体国。"
御史大夫李勉突然踢翻了脚炉,火星溅在王崇蟒袍下摆。"臣倒捡到些有趣玩意。"这位以古板著称的老臣抖开卷轴,二十七个血指印在《江湖势力名录》上蜿蜒成河,"青州漕运使灭门案的真凶,怎么都指着宰相府的米船哭呢?"
殿外狂风撞得窗棂砰砰作响,萧烬把玩着虎符缺口处的冰裂纹,那是晏无戈用磁石在密室门闩上磕出来的形状。
当李勉抖出第三份地契文书时,他突然对着王崇抽搐的眉梢"啊"了一声:"朕想起爱卿上月进献的东海珊瑚,枝杈间缠的银丝。。。莫不是惊羽楼杀手专用的淬毒琴弦?"
"荒唐!"王崇踹开滚到脚边的证物箱,镶玉官帽却撞上了苏公公新换的琉璃宫灯。
那盏本该映出他胜利姿态的灯盏忽然折射出诡谲紫光,照得他腰间鱼符上"影阁"二字纤毫毕现——正是晏无戈易容膏里混入的荧粉在起效。
萧烬趁他掩袖的刹那,将虎符轻轻按在日晷晷针的阴影里。
当啷一声,藏在晷盘深处的机关蝶振翅而出,衔着半卷泛黄密信扑向王崇惊愕张开的嘴。
"三月初七,子时,朱雀桥。"萧烬念着被蝶翼掀开的密信,眼看着王崇脸色随着信上字迹渐变——那用毒香写就的文字正顺着他的冷汗沁入皮肤,"爱卿约江湖朋友烧朕的粮仓时,可曾想过火油会顺着暗渠。。。流进自家祠堂?"
满朝朱紫终于注意到龙椅后的二十八宿屏风在自动翻转,每颗星子都对应着王崇安插的刀斧手方位。
当萧烬抖开晏无戈缝在袖中的乾坤袋时,三十七枚带着各府徽记的暗器叮叮当当落在金砖上,像极了那夜刺客踏碎宫檐冰凌的声响。
"苏公公。"萧烬突然对着颤抖的老太监微笑,"把灯举高点,让诸位爱卿看清宰相大人袖中的好东西。"
琉璃光影摇曳间,王崇藏在袖袋的磁石正将满地暗器吸成可笑的铁球,而本该昏迷的刘贵妃突然从侧殿掷出胭脂匣,袖珍弩机发射的银针精准钉住他官帽上的东珠——那针尾淬的正是影阁用来控制"容器"的离魂香。
雪光忽然刺破云层,日晷晷针的影子堪堪指向虎符缺口。
萧烬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瓦片碎裂声,知道晏无戈的机关蝶已按星图擒住了所有伏兵。
他弯腰捡起王崇掉落的名册,对着满朝吓得跪倒的大臣轻叹:"爱卿们可知,这本该出现在你们祖坟里的江湖杀手名单。。。墨香还挺提神?"
琉璃宫灯在王崇头顶晃出斑斓光晕,老宰相官帽里滚出的东珠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弹跳声。
三十七枚暗器在磁石作用下扭曲成怪诞的铁刺猬,御史台那位总爱闭目养神的赵侍郎突然扑上去揪住王崇的蟒袍:"去年漕运沉船,我侄儿的裹尸布上也有这种铁蒺藜!"
雪光穿透雕花窗格在地面织就罗网,萧烬的指尖在龙纹扶手上敲出轻响。
他看到王崇腰间鱼符的荧粉正在褪色——晏无戈调配的易容膏时效将尽,这老狐狸脸上竟浮出年轻时在御马监当差的晒斑。
"陛下!
臣愿献出影阁在江南的暗桩。。。。。。"王崇突然匍匐着去抓萧烬的衣摆,却在即将触到龙纹时僵住。
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荧蓝液体,正是三日前晏无戈扮作宫女奉茶时,抹在杯沿的"牵机引"。
萧烬俯身时闻到王崇发间残余的沉水香,这味道让他想起十岁那年被迫灌下先帝记忆汤药时,影阁长老袖口闪过的寒光。
他拾起滚到脚边的东珠,珠芯里嵌着的离魂香晶粒正在融化:"爱卿可知,昨夜星象台的铜壶滴漏里,多了十九种毒虫?"
殿外忽有瓦片碎裂声如冰雹砸落,萧烬话音未落,十二道黑影撞破七彩琉璃窗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