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着气着,她忍不住笑起来。笑声银铃般清脆悦耳,在空中回荡:
“鹤公子,你不张嘴,谁能知道你的好?”
她强硬地将手帕塞进他手中:“快擦干净吧,我们帮忙收拾现场。弃尸荒野不太好,还是用东西裹住,让商队自行处置。”
闻归鹤默了默,没有甩开手。
他像一具在舞台上人偶,正按部就班地进行表演,忽然被剪断牵引线。呆呆站在席前,僵硬地维持前一刻动作。不知多久后,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人,说了一句话。
“不必帮忙。”
语速很快,仿佛多说一句,就等于承认李硕死前的那句“你在意她”。
即使是在意,也该在意她手上的珠串,与她本人何干?
少年平持一张符纸,迎风一抖,两团金色光芒从中窜出,化作力士的模样,开始遍地铺设布料。
十六具尸体,处理得飞快,连血迹也没留下。
而后转身就走。
苏时悦在他身后追:“接下来一起吃饭可好?我准备了食材,来都来了,吃一顿再走嘛。”
她特地选了煮火锅,切菜、做饭、煮汤,都是三人合作,交流感情的好时机,怎么能轻易丢掉。
苏时悦跑到闻归鹤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月色之下,她亮晶晶的眸子仿佛镀了层银,澄澈干净。
于是闻归鹤转了回来,迈开长腿,又一次走入车厢,越过蓄势待发的容枝桃。他似是没听懂苏时悦话语的意思,拎起案板的一鱼一鸡。
临别前,他终于停下脚步,主动开口:“处理好,我再来找苏姑娘。”
旋即径直离开,往林中去。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像有巨石在追着他似的。
徒留苏时悦被他甩在身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点着他的背影对容枝桃道:
“你看他,不是坏人吧?”
说完,拎起裙摆便追上去,在小树林里找人。
容枝桃脸红得像要烧起来,虽然对闻归鹤依旧有些抵触,终是没有阻拦苏时悦。
乌云遮月,阻碍在树林穿梭之人的视线。他不知用了什么术法隔绝气息,苏时悦闻不到鱼腥味,在风中瑟瑟发抖许久才寻到他。
挺拔古柳下,少年席地而坐,手中是鱼,身畔是鸡。
符纸燃起一片温暖柔光,火符与水符交替飞出,热水裹挟鸡身,操纵风力去除羽毛。
闻归鹤低着头,握着刀,泄愤般地刨着鱼麟。刀刃宛若游龙,轻盈地逆着鳞片游走。而他的手腕却微微颤抖,仿佛持刀握剑与他而言是极难忍受的酷刑。
苏时悦走到他身旁,撩起裙摆蹲下:“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闻归鹤回头看她。
浮光沿着他的轮廓描出一圈金,转眸一瞬间,清润瞳孔中有凌厉寒芒迸出,又被他迅速收敛。
他一菜刀剁掉鱼脑袋,手松开把柄:“苏姑娘何事?”
“我是来请公子回去的。”苏时悦道。
“公子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指使您做事,只是觉得这样能尽快熟络。容姑娘是容家的家主,在越州城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能顺利和她交好,对公子未来的行事也有利。”
她见闻归鹤手背微微颤抖,伸手拽住鱼尾,主动从闻归鹤手中抢过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