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就是地府里拿着笔的那个。”
这可不算好话,但方淼还是那幅温和模样:“有点像。所以娘子务必如实相告,如有隐瞒,罪加一等。。。会多判一层地狱。”
“哦。”
大约这声不太诚恳,方淼敲了敲金吾卫留下的文书,又挑出几个重点的词:“文书上面都写了。戌时、犯夜、盗窃、拒捕。。。”
看来他很清楚嘛。只扫一眼便能看这么多,文人真可怕。墨微辰心里腹诽,脸上挂笑:“郎君知道的真多。”
墨微辰说了好话,方淼反而严肃了脸色:“雅斯敏,你可有冤?”
“有。”
方淼提起笔:“讲。”
“郎君怎么半夜提审?耽误我睡觉。”
“刁民!”狱卒再也忍不住,“耍花样是吧!真是不打一顿不知道厉害。。。”
说着就要动手,被方淼厉声喝止:“不得用私刑!”
这是方淼一整夜说得最大声的话。他看墨微辰一脸无辜的样子,低声劝道:“雅斯敏,盗窃和拒捕的刑罚可大可小,你若不说清楚,吃亏的人是你自己。”
“那判官大人就帮我选个罚得最轻的呗!”墨微辰嫣然一笑。对她来说,刑罚是什么也不重要,既然已经没得睡了,一会儿乘天黑出去得了。
可很快,她便笑不出了。
狱卒觉得她油盐不进,她觉得方淼才是油盐不进。不管她怎么胡说八道东拉西扯,方淼总是一副平淡表情耐心听完,再筛选他认为有效的信息留下;若是她不说话,方淼便安静地等着,偶尔提示她一些简单的词汇,像是担心她有冤说不出似的。
他还真当她是说不好汉话的番人么!
眼看高窗上漏下的光越来越多,墨微辰越来越心急,倒是方淼气定神闲,在她的问询录里又写下许多,可他还嫌不够似地继续问,越问越精神抖擞,连那两分倦意也无了。
墨微辰呵欠连天,实在受不了了,真是兵遇到秀才,不想讲理便只能动武——
她猝然一脚踹向桌案,“哐”地一声,桌上油灯应声而倒,熄灭了。
“刁民!”狱卒着急忙慌地来拉,他刚才偷偷睡着了,没注意到墨微辰已经到了可以攻击方淼的范围。这下好了,这位要是受袭了生气了,他可就惨了。
狱卒惊恐地看向方淼,却见方淼扶正烛台,心平气和地道:“雅斯敏,你为何动脚?”
“不公平!”墨微辰熬了一宿,真气着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我是今晚才进来的,你怎么却先审我?”
方淼脸上微微错愕,随即涵养极好地道:“也是。”
他示意狱卒将人送回囚室,自己却举起卷宗对着高窗,借晨光仔细检查。
带着凉意的光线照透了他雄浑壮美的字体,在他端正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仔细地重读一遍,忽然微微一笑。
这个雅斯敏说的话,真是一个字都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