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马奴,还有一身反骨!
越棠是清贵人家长大的女孩儿,父亲官至右仆射,兄长在门下任职,家里人都宠她,规矩礼教上却不懈怠,越棠从小到大,几乎没干过一件出格事。和一个奴仆争执起来,自然大大失了身份,何况她如今是睿王妃,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更不能行差踏错。
可是奇怪,此刻越棠只觉不痛快极了。尤其那马奴虽躬身立在墙根儿下,但越棠完全能想像,他低垂的面容上,是怎样桀骜的一副神情。
还是双成最懂她的心思,她凑近越棠耳语,「王妃想教训他吗?奴婢领他去角门内,您从影壁后头绕过去,不会有人瞧见的。王府中是您当家,再没有老爷和夫人的耳报神啦。」
越棠顺手摸过一根马鞭,掩在翩翩广袖下,盈盈笑开了。
「好啊,就这么办,本王妃要教教他规矩。」
第3章爱慕臣宋希仁
越棠藉口说天热,遣平望回内院取她的彩画玉骨扇,自己则一闪身,蹁跹踏入仪门内。
往东边走,果然看见双成在
墙根儿下等她。
「在里头,」双成朝漏花窗后努努嘴,「王妃放心,奴婢替您望风。」
日头还早,夹道里照不见日光,气氛森森然。马奴孤身而立,越棠此时才注意到,他其实生得很高大丶很雄壮,而自己呢,没有了王妃前呼后拥的排场,势单力薄,对峙起来并不占优。
越棠忽然觉得自己是昏头了,怎么偏要同一个微末马奴置气。可人都到了这里,抽身而去反倒更奇怪,只好抽出马鞭,试探着抖了抖,然后「啪」一声抽在面前的青砖地上,给自己壮胆。
「我命你御车,这是荣耀,你为何不愿意?」伴随着抽破长空的猎猎呼啸,她的叱责听上去很有威势。
马奴丝毫不为所动,「奴容颜破损,有碍观瞻,奴不愿给王妃丢人。」
这个回答恭谨而冷漠,越棠不乐意,玉腕轻抬,又抽了一鞭子。
「这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你。你只需听从我的吩咐,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
「回禀王妃,奴粗鄙不堪,不通礼节,只会在马厩里照料马匹,不敢出门随王妃登京中高门。」
「。。。。。。你是不是听不懂话?」越棠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她着了恼,「你叫什么名字?」
马奴连名字都没有,越棠已经听平望禀报过了,此时一问,不过是气闷之下企图羞辱他。
果然,马奴的腰杆似乎弯得更低了,答不上话。
越棠扬起下巴端详他,好半晌笑说:「没有名字么?那多不方便,还是有个名字的好。你既投身王府,便由我说了算,往后你便叫『铭恩』吧,铭记恩德,好好当差,王府必然不会亏待你。」
「赵铭恩,」多朗朗上口的名字啊,越棠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你记住了吗?」
得王妃赐名的赵铭恩终于有了反应,肩头微微耸动,似乎有意见,可到底只闷声应了句「是」。
越棠说:「还算识相。行了,赵铭恩,随我出门吧,我命你御车。」
没想到赵铭恩仍不愿松口,再次拒绝了她。越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奴仆,匪夷所思之馀,倒束手无策,拿不准接下来要把他怎么办。
她抬手指向赵铭恩,「你以为王府是随你心意来去的地方吗。。。。。。」因为心里没好气,手里的鞭子也跟着抖动,话音一转,手上力道没控制好,马鞭便颤巍巍卷上了马奴的肩。
越棠自己先惊了,忙收回手,可长长的鞭子像条灵巧的小蛇,出其不意地从他耳边擦过,「唰」地打散了他的发髻。刹那间,马奴下意识地抬头,两道视线如箭,穿过一头乱发向她射来,犀利而冷漠,下颌那细细一道伤痕更添凌厉,标致如雕刻般的五官霎时锋锐起来,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越棠被生生逼退半步,回过头一迭声喊双成。
双成匆匆赶来,「王妃,怎么了?」又打量那马奴,只见他恭顺地低着头,形容凌乱,浑身透着狼狈,不像是敢对王妃不利的模样。
越棠几乎疑心自己适才是看错了,那一瞬的气魄与威慑,怎可能属于区区一介马奴?
越棠心头骤跳,撇下赵铭恩转身就走。走出好远,一口气方缓过来,恨声嘱咐双成:「我看明白了,那赵铭恩百般推诿,是因为他压根就不会驾车。这样的人做什么马奴?打发他去后苑伺候草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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