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把他后半句话的每个字都听了个清,然后若无其事地礼貌笑道:“我知道。”
因为下午进行了振奋人心的誓师大会,全班同学的学习劲头比平时还要明显,到了晚自习最后几分钟大家都还保持着全神贯注的状态,连下课铃响后也没人提前收拾书包。
池烈没办法,自己困得眼皮合上好几次,还得装着精神的样子记笔记。老师一宣布放学,他是第一个闪出了教室的,就是怕耽误太长时间被池钰又被说教做事磨蹭。
出了教学楼拐弯就是学校正门,以防万一他先停下来往外面张望了一眼,结果却见到雁回跟自家哥哥聊天,但话没说多久俩人就散了。池烈看不清池钰的表情,他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忙退后好几步把校服口袋的烟盒打火机掏出来,藏在了花坛后面。
这样才挺起胸膛往外面走。
池钰一见他先把书包接了过来,掂量着还挺沉,其实那都是池烈刚才故意多塞了好几本书。
“怎么不穿外套,晚上冷。”
池烈有点不耐烦,但上车后当着司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闷闷地答应几声。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池钰说,“想好考什么专业了吗?”
池烈支支吾吾地回答:“看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你别总那么被动,给自己定个目标,现在每天不是也有动力嘛。”
“嗯。我周末有空再上网看看。”池烈敷衍回答,接着池钰又长篇大论给他讲经验和道理,他早就左耳进右耳出,心思飘忽到外太空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刚才雁回跟池钰说了些什么,最好别跟自己有关。也许是他多虑了,如果雁回真胡说八道了点东西,哥哥不可能还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池烈大脑放空了半路,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是不是对雁回在意过多了?
过去总是接受着雁回主动靠近,大概是因此被牵着鼻子走腻了,现在他却有一种想要掌控对方的冲动。
这种冲动不是想让雁回对自己唯命是从,而是希望对方至少……也能被他牵动情绪。
周日晚上在补习班待到了九点半,池烈被老师逼着背完了基础的物理公式,一出门脑子都有点晕。夜晚的街道关了不少餐馆,他进便利店买了关东煮,然后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吃。
池烈知道自己接下来自由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整天都会被大量的练习题和知识点埋没,但是他现在没有烦躁焦虑,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来临。只有三个月而已,这点苦还不至于让他犯怂。
他的手机下午就玩没电了,还忘记带移动电源,现在只能无聊得到处乱看,瞧见玻璃门上贴了张招工启事,薪水微薄,大概买几件衣服就能花光。池烈大脑放空了几分钟,再回过神时纸盒里的关东煮已经凉了,一下子失去胃口。
到底能做什么,到底喜欢什么,他没有确切的答案,甚至连大概的方向也还没确定下来。虽然时常认为学习成绩不代表一切,但每天在一群优等生周围坐着,他也开始怀疑分数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和未来挂钩。
池烈拎起书包离开了商店,一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凉风,激得他鼻子痒痒的。
车站没有人,枯树的影子在昏黄路灯下摇曳出寂寥。没了手机打发时间,池烈百无聊赖地站了会儿,忽然觉得街上好空。
这里本来就不是人流大的地方,对面的一排店铺都黑着灯,马路上偶尔才有车辆经过,更显得他形单影只。
像是被困在了异次元空间里,悄无声息地和这个世界拉开距离。
池烈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买杯饮料再走,喉咙不干燥,但就是渴。
时间过得很慢,公交车终于从远方缓缓驶来,总算把他接回了现实世界。到家以后迅速给手机充上电,像是给它续命一样。
池烈习惯性地打开聊天软件,看到班级群里多了几条消息。
前排有个陌生头像,仔细一瞧是雁回把原来的图片换掉了,现在好像是白纸上画了一团黑色线条,乱七八糟的。雁回在提醒大家明天上午体检,不要吃早饭,也尽量少喝水。
池烈下意识点进雁回的头像,却发现个人相册里什么新动态都没有,低沉的情绪因此更加淡漠。他忽然想在家里悄悄抽烟,一摸口袋空荡荡的,想起来自己之前把它藏学校花坛里却一直忘了取。
忘记带电源,忘记买饮料,忘记拿回打火机……最近自己总是在各种小事上精神涣散,记忆力开始变差。池烈掰着手指从“一”开始数了几下,发现自己平均每天也就睡六个小时。
这也是没办法的,放学时间晚,作业量也大,哪怕他每天偷工减料也得写到零点。
但是自己的脑容量难道就那么一丁点,记住了物理公式就塞不下别的了吗?那未免也太笨了。
不仅仅因为记忆力才察觉出自己笨,池烈今天在补习班的时候也被辅导老师指出来,解题思路总是另辟蹊径,不按照平常标准找题目上的重点,于是经常要花上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答案写得也颇为复杂。
换句话说,就是不够敏锐吧。
池烈听到这种评价时缄口不言,随后才慢半拍地“嗯”了一声回应老师的话。
“不够敏锐”。
敏锐?
脑海里浮现了这两个字的模样,接着又想到,在作文里他只会写“机智”这个词。
无论语文课上抄写了多少漂亮的词汇,落到自己的纸上他还是小学生的水平。要是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就好了,他能多睡点觉,让大脑空间再扩大一点,把那些解题思路和优秀句式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