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吹鼓唢呐的声音连带着纸人们七嘴八舌的祝福声接连不绝的响起,而后,裴枕走着走着,四周逐渐安静了。
nbsp;nbsp;nbsp;nbsp;纸人踩在地上没有声响,只听得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大堂里一阵阴风吹来,他缓缓眨眼,踩在深红色的木板上,这个大堂他来的这两日一直都是锁着的,之前稚妇说要布置大婚的地方,大约就是这里了。
nbsp;nbsp;nbsp;nbsp;说来,他还是第一次成婚。
nbsp;nbsp;nbsp;nbsp;裴枕被领到一个椅子上坐着,手上被塞了一个大红色的绸缎,头盖下的金色流苏晃了晃,他转头,看到他旁边是一张四方桌,但只看得到桌脚,看不到桌面摆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往上抬了点,看到前面的两个桌脚之间挂了一个大红的喜花,蜿蜒出了左右两条绸缎,应该是他与雉妇各执一头。
nbsp;nbsp;nbsp;nbsp;纸人出去了,等到大门合上,就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屋内一片昏幽,没什么光,显得阴森冷寂,他坐在屋里静静地等候,这里似乎与世隔绝,室内一片寂静,外面旗鼓震天响的声音一丁点都没有传进来。
nbsp;nbsp;nbsp;nbsp;他等了很久,穿堂吹过来的风将他的盖头吹的打皱,盖头下的流苏左右晃荡,他听到梁柱上垂下来的幔帐被轻飘吹起又落下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柱子上和门窗上都贴了大红色的“囍”字,有的被吹落,有的半折下来。
nbsp;nbsp;nbsp;nbsp;许久,终于有人推开了门。
nbsp;nbsp;nbsp;nbsp;地上撒着明黄色的纸钱铜钱随着她走过,被衣摆带过的风带起来,吹散飘落。
nbsp;nbsp;nbsp;nbsp;雉妇走过来,却没急着挑开他的盖头,而是走到他的面前,在他的面前站定,看着他,没出声。
nbsp;nbsp;nbsp;nbsp;大约是冥界有结阴亲不能出声的习俗吧。
nbsp;nbsp;nbsp;nbsp;裴枕等着她掀开盖头,接下来的流程就是要与她喝合卺酒了,这是他们的第二个仪式,他记得是这样。
nbsp;nbsp;nbsp;nbsp;雉妇脚步一转,他听到桌面传来动静,而后闻到了浓浓的香火气味,大约是她在点香,一点松土的窸窣动静传来。
nbsp;nbsp;nbsp;nbsp;而后,他手上握着的绸缎忽然被拉紧了,那是隔着一张桌子,稚妇拿起了放在椅子上与他另一段相连的大红色的绸缎,坐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稚妇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不说话,裴枕有些疑惑,却也鬼使神差地没催她。
nbsp;nbsp;nbsp;nbsp;左右都贴着暗红色的“囍”,在一片阴森幽暗中,两人各执一段红绸牵巾,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直到香鼎里的一截灰色的香灰掉下来,一点溅出来,落到了桌面上。
nbsp;nbsp;nbsp;nbsp;他听到了香灰燃断的声音,松香充盈鼻尖,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nbsp;nbsp;nbsp;nbsp;“好了,礼成了。”
nbsp;nbsp;nbsp;nbsp;低沉十分有磁性的男声,在裴枕心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nbsp;nbsp;nbsp;nbsp;什么?
nbsp;nbsp;nbsp;nbsp;那人起身,走过来,靴子是黑色的锦靴,步履间透露着从容与压迫,走入他的视线,走到他的面前。
nbsp;nbsp;nbsp;nbsp;一个交错绑着红色束带的长板伸进来,慢慢地,掀开了他的盖头。
nbsp;nbsp;nbsp;nbsp;红盖头掉落在地,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面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领口外翻的衣袍,露出里面红色的中衣衣襟,胸膛至腰间斜戴着一朵大红色的喜花,像是在街上骑马游街刚刚下马的新郎官。
nbsp;nbsp;nbsp;nbsp;而这身装束,由这个人穿,无端让他有些眼熟。
nbsp;nbsp;nbsp;nbsp;他的面容俊朗,在专注地打量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倒映出裴枕的模样来,他的面上覆了一层薄粉,唇上捻了胭脂,脸颊打了薄薄的腮红,相较于往日艳丽了不少
nbsp;nbsp;nbsp;nbsp;男人的视线从他的唇移上,对上他的视线,他眉眼一弯,笑意在眼底荡漾,就连眼尾的红痣都鲜活了。
nbsp;nbsp;nbsp;nbsp;裴枕的心里徒然落空了一拍。
nbsp;nbsp;nbsp;nbsp;怎么会是沈迟?
nbsp;nbsp;nbsp;nbsp;穿堂吹来一阵风,梁柱上垂下来的幔帐倏然飘荡而起。
nbsp;nbsp;nbsp;nbsp;裴枕的手指蜷曲,他转头,看到他边上摆着一根长长的红烛,与对面的红烛相对齐,桌子左右两边摆着一个弧形酒杯,桌子中间还摆着供果、干果碟。
nbsp;nbsp;nbsp;nbsp;碟子之后是一个古朴的小香鼎,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有几千根已经燃尽的香,只留下红色的香把立在鼎里,有两根新的香插在上面,被簇拥在正中间,安安稳稳地燃着。
nbsp;nbsp;nbsp;nbsp;香火鼎后面是一个龛阁,龛门外有红线松垮地缠绕着,看上去像是堵上了龛阁的门,红线上贴着破旧、有些年头的小剪纸,是歪七扭八的,已经发旧了的“囍”字。
nbsp;nbsp;nbsp;nbsp;龛里摆着两个黑木牌位,竖排,在中间写着:林氏门宗五代林枝缱牌位、赵氏门宗十一代赵君澜牌位。
nbsp;nbsp;nbsp;nbsp;原来,这里是雉妇和她相公的灵堂。
nbsp;nbsp;nbsp;nbsp;沈迟在他的面前看他,裴枕端坐在椅子上,他转过头,喉咙有些发紧,问他:“你怎么在这里?稚娘子呢?”
nbsp;nbsp;nbsp;nbsp;“听说你要成亲了?”沈迟的手指划过他的侧脸,慢条斯理地问他:
nbsp;nbsp;nbsp;nbsp;“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nbsp;nbsp;nbsp;nbsp;裴枕垂眸看着他的指尖,没出声,于是沈迟刚才还能称得上温柔的目光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他的眼眸一眯,变的有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