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洛抿唇,“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问你,你是否真的给杏颜下了毒。”
敕柁辽扫她一眼,笑起来:“你现在在南羌的寨子里,我给你解药你也拿不回去。再说我何必给你?宁顾旸那狗崽子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拿点利息,又怎么样?”冷笑一声,他把酒坛往桌上一扔,站起身迎上一位靺鞨人,“怎么回事?”
来者面目急切,闻言脸上急色更深。听他用靺鞨话跟敕柁辽交流,容洛隐隐觉得他们遇到了棘手的事。果不其然,敕柁辽在听完他所说后,眉峰一下拧得极深。向后指了指容洛,叮嘱一名牛高马大的南羌人看守好她,他抬步便随那位靺鞨人离开了。
容洛不会靺鞨话,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也不理解。但通过他们的语气神情……大抵,是遇上了必须要敕柁辽前去处理的事情。
是云显王攻上来了么……?
疑惑掠过眉心,那守在门前的南羌人发出一声闷哼倒地。容洛看过去,见齐四海与平朝慧二人急步入内。
握着她的手臂将她带起,齐四海打断她的困惑:“南羌内乱,敕柁辽答应辅佐小王子上位,祭司则是支持箬奴。敕柁辽目的在夺取政权,祭司兵力不及敕柁辽,一会儿约莫要打起来。”护着容洛绕出悬屋,他微微一顿,“亲王已经领兵上山了,一会儿重澈便会来接殿下。殿下切莫离我太远。”
容洛跟在他身后,闻言一怔:“重澈?”
她不是叮嘱他押送绣州罪犯先回长安……这短短八日,怎足来回路程?
“他是那样放着殿下往死地去的人么?”平朝慧把一直捏在手里的药瓶小心收进了怀里,语气夹杂点古怪,“殿下……不了解重澈啊。”
可重澈分明知道她迟早要回长安,罪臣与容明兰那处没他应对,她与他,甚至是宁杏颜的往后,都不会比眼下的情况好上多少。
拧了拧眉,容洛也明白眼下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随齐四海往山下走,她便听得南羌集结队伍的号角声在山林里回响。
平朝慧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齐四海。
号角声显然还有别的意义,齐四海步子一顿,斩钉截铁地加快了脚步:“别管,走!”
他们这一路一直直线前行,号角响起,齐四海擒住她的手,便立刻拐了个弯扎进了丛林。同一刻,树林里传来无数衣摆沉落的簌簌声。
齐四海忙捂住她的口鼻带她蹲下,隔着一丛草木,容洛看见数名黑衣斥候现身,往某一处快步奔去。
,
正是同一时,齐四海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扛起,迅速而无声地奔下山林。
容洛五脏六腑被他颠得生疼,蹙眉抿唇,容洛发问:“那些斥候是要布陷阱袭击皇叔军队,是不是?”
“是不是不是公主该关心的。”
中原话与南羌带着口音的呐喊逼到耳畔,齐四海看着向后撤退的南羌军队与杀上来的大宣军队,一目便捕捉到了那不过数步近的敕柁辽,倏地矮身下去,便正正与敕柁辽对视。
古怪的汉话调子再度入耳,容洛愣怔一下,还没回首去看,齐四海右手已猛地将平朝慧向下一推,然后带她急步后撤。
容洛出逃的消息敕柁辽已经得悉,方才两军对峙,他没能拿出筹码威胁大宣军队退兵,才调动了斥候队布陷阱。现下见到容洛,他哪里还容得到手的鸭子再飞一回。
望一眼下方举刀而来的万人大军,敕柁辽阴蛰地一挥手,便与那几名靺鞨亲信一道扑了上去。
齐四海身处南羌军队中,再怎么躲,也逃不出被团团包围的命运。紧紧攥住容洛的手将她护在背后,他抽刀而出,微微侧首:“殿下且听好了,我一会儿会在西北方向突破,殿下出去后便跑起来,不要回头,亲王已经很近了,殿下只要入了军中,敕柁辽便再动不了你。”
短兵相接,火花弹过眉目。容洛靠在他身后,急切扬目:“那你呢?”
“我拖住他们。”微微沉默,齐四海紧握容洛手腕的手掌稍稍放松,语气翛然坚决,“殿下安心,有臣在,无人能伤殿下一分一毫。”
无人能伤你一分一毫。
骤然之间,犹如前世最后一面。
披发跻鞋,三番打落毒酒,最后跪在她眼前,磕头道:“有我在,无人能伤你一分一毫。”
最忠心的重臣,也是让她最深感愧疚的一人。
“一起走。”反手握住齐四海的手臂,容洛毫不犹豫,“先生武艺高强,二人突围不成事,我至多受点伤。我不能留先生一人面对南羌军队。”
前世权势倾颓是她的结局,却也是齐四海等人的结局。她已经连累过他们一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像母亲一样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