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长刀是不久前,从北地郡府武库中取出来的,随着刀一起找到的,还有只维系了两任国君的先零国国君印绶。
零田是先零王滇零的后人,如今这把刀在他的手里,尝过了无数汉人、义羌的鲜血,这其中也包括北地郡太守全府上下五十多口人。
“怎样,这火一烤起来,是不是就暖活了?”见他看着被火点燃的村寨愣神,北宫莫打马上前,他的马鞍上拴着一根麻绳,麻绳后牵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踉跄着被拖着往前走。
北宫莫是叛乱的义从胡首领,对北地一带的地势了如指掌,和零田所率的先零羌一拍即合,率轻骑连夜突袭北地郡,攻破郡守府后三千羌胡劫掠了粮仓,没有多做停留,又继续南下,合力击败了下马关的屯兵,驻守的一千余义羌反叛,队伍一下扩大到五千人。
零田看了一眼被栓在马后蓬头垢面的女人,用胡话对北宫莫道:“莫在这里多停留,半个月内拿下安定,只要入了三辅,女人有的是。”
“谁说我们要打安定?”北宫莫解下绳子,用力往前一拽,女子被勒住脖子,扑倒在地。
“我们不是约定好……”零田皱眉。
“将军久未入汉界,不知这汉人中除了有北地太守那样的软脚羊,还有段颎那样的硬骨头在呢,三辅守汉庭西大门,光是咱们这些个拼凑起来队伍,想入三辅,可不容易啊。”
“行军打仗,怎么可能不冒风险!”北宫莫临时变卦,零田顿时黑了脸。
见零田这番样子,北宫莫在心里暗暗叹气,果然是年轻气盛,虽有胆识,而无远虑啊。
“我们得到消息,如今新上任的凉州刺史是个无名之辈,依我看,同样冒风险,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更稳妥一些的呢?”
“你的意思是……?”
“不如我们转道攻陇县,趁着那些个汉庭昏官还未反应过来,据陇县城再图三辅,这样如果情况不对,往西也是羌人的地盘,不至于孤立无援”
零田冷脸:“跟着汉人久了,是不是都会染上汉人阴险狡诈的毛病?”
“”
“罢了。”零田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女人,长刀一挥,鲜血溅到了北宫莫的衣摆,座下的马不安地踩着前蹄。
“将军这是何意!”北宫莫皮笑肉不笑。
“北宫将军确实考虑得周全,既如此,就先下陇县。”
北宫莫面上的阴霾一扫,骑马踏过那羌女的尸体,上前道:“那还是老规矩,我带轻骑兵开路,先探查情况,我们现在只留有五日的口粮,要攻城是远远不够的,将军这边带队收缴齐足够的粮草后,我们在乌枝县汇合。”
过了下马关后,接连几个村庄都相距遥远且守备羸弱,北宫莫将这些大肥羊让给零田,算是示好。
计划定下后,北宫莫和副将回到营帐,一掀开帐帘,副将就破口大骂:“黄口羌贼,做他的复国大梦去吧!”
北宫莫也一改方才堆笑的样子:“不去管他,我们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办。”
北宫莫和他手下的反叛义胡,真正想投靠的,是陇西郡以西,势力更为强盛的烧当羌。
“我们绕道卧虎山入汉阳郡,他既然喜欢打,就让他自己打去吧。”
零田攻刺史部治所所在的陇县,相邻的陇西郡不可能不救,这样他们就可以趁乱穿过兵备充足的汉阳郡和陇西郡,进入西羌地界了。
这支叛逃义胡本来只是在北地边郡劫掠,北宫莫的副官之前也是北地汉军中的一员,在军中受尽汉人折辱,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北地郡太守,会被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割下头颅。
如今他已经是一支500人军队的二把手了,这一路南下,汉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想到荣华富贵的日子就在眼前
副官强行遏制住胸中激动情绪。
“那羌贼一定会打陇县吗?”
要是他临阵变卦,转道去了安定,那他们孤军深陷,就危险了。
北宫莫道:“他一定会去。”
“先前我们放出消息要攻安定郡,朝廷已经派兵驰援了,没必要这个时候和汉军硬碰硬。”
“况且他也不是个傻的,单拿下安定,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入三辅,汉阳必定来攻,到时候两面夹击,他那点人,还不够汉军塞牙的。”
副官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高明!”——
*——
“羌胡过下马关了?”马腾得到段宁传信,从陇西田庄匆匆而来,一进内室,就听道这个爆炸消息。
“北地郡呢?下马关屯兵防不住,北地郡不去援吗?”
贾诩指着众人中间的沙盘,摇头道:“羌胡月夜袭击太守府,阖府上下五十三口人被屠杀殆尽,北地官府现在自顾不暇。”
“我可以带队去!”马腾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