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首辅乃是先帝钦定的首辅,岂可轻言裁撤?焰亲王,你守着北境便好,南境之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阎妄川的目光在她的面上一掠而过,神色冷静,冷沉着眉眼一语不发,却是定定向前走了一步,再一步,黑色的长靴踏在了议政宫龙椅丹陛之侧的台阶上,刘太后的脸色骤变:
「站住,你要造反吗?」
「来人,羽林卫呢?来人。」
「王爷,不可乱来啊。」
殿外甲胄的声响传来,羽林卫拔刀冲了进来,但是看到踏在御阶上的阎妄川时却都怔愣了一瞬,手捏紧了刀柄。
刘士诚急声道:
「都愣着做什么,焰亲王意图不轨,还不快拿下。」
羽林卫统帅样杨栋见此情形手心冒汗,正要硬着头皮拿下阎妄川,这议政宫的武将却先变了脸色,杨大彪厉喝出声:
「我看谁敢动王爷。」
议政宫内的气氛焦灼到了极点,两方几乎酿成激变,背后刀剑皆已出鞘,但是阎妄川却不曾回头片刻,他一步一步榻上御阶,刘太后慌得站起了身,而阎妄川却在年仅8岁的梁宣帝面前单膝跪下,议政宫顷刻间寂静无声。
十二道冕旒下八岁的梁宣帝的面上还没脱去孩童的稚嫩,一双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阎妄川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李赢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和周首辅都还在,那时先帝也才刚刚登基,由他父亲和周首辅辅政,李赢虽然并非是刘太后所出,但是毕竟是皇长子,安帝下旨,让皇子拜两位辅臣为师。
他回京的时候也曾跟着父亲去宫中看过那粉妆玉砌的小皇子,如今不过只过去了三四年的时间,就已物是人非,父亲和周首辅都不在了,先皇23岁驾崩,当年那个抱着兔子央着他带他看大马的小皇子成了九五之尊。
阎妄川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目光轻柔地看着眼前幼小的小皇帝:
「陛下,还记得臣吗?」
李赢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搅着衣角,母后告诉他上朝的时候不许说话,他看着阎妄川半天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开口:
「表叔,送朕兔子。」
阎妄川的眼底微热,那是他从北境带回来的两只雪兔,当初带给李赢的时候还被他父亲骂了一顿,他轻轻伸出手,李赢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被布满茧子的大手拉住,阎妄川牵着他下了御阶,那一身蟒袍的人始终落后在前方那个明黄色小身影的后面一步。
所有的朝臣都雅雀无声,天子临阶,那方才带刀进来的羽林卫见此也收起了刀剑,单膝跪地。
阎妄川领着小皇帝一路走到那有两人高的地图前面,指着南境半岛的位置带着他的手圈出了那一方土地的轮廓:
「这块儿领土,是陛下的太祖父打下来的,这里如今有四十万臣民,他们都是陛下的子民,如今有洋人来袭,抢了这里的土地,杀了这里的子民,陛下说此刻我们该如何?」
李赢盯着手下的那么一大块儿地方,仰头看向了阎妄川,略显稚嫩的声音响在议政宫中:
「朕要赶走洋人,把土地抢回来。」
土地被人抢走了,就连八岁的孩子都知道要抢回来,所有的一切已经不需要多言。
阎妄川闭了下眼睛,忍住酸涩,他半跪下来:
「好,听陛下的,臣为陛下将土地抢回来。」
没有慷慨的言语,没有动人心魄的高谈阔论,阎妄川就像是满足一个幼小的孩子的愿望一样,用平和的声音许下了重若千斤的承诺。
议政宫中,所有的武将,甚至连门外的羽林卫都跟着阎妄川跪下,忠诚,热血重新回荡在了这座风雨百馀年的宫殿中。
刘士诚紧紧抿着唇,看着那道明黄色幼小的身影,皇帝,即便是个尚未亲政,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也是皇帝,他没料到阎妄川竟然用了这一招,一招输,输全盘。
阎妄川站起身,目光扫向眼前朝臣:
「刘首辅有负南境黎民,有负青川县三万五千的百姓,这首辅是否留任还望内阁与百官详议,只是从今日起,我大梁对洋人不可再退,若再有言和者,便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