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包子铺清晨开张,午时关门,就做半日生意。
如今距午时还有一刻钟,店里只剩下最后一笼包子。
包子被装进塑料口袋,外加两个塑封的小米粥,一起递到了蔺逸的手中。
老板粗心,没在加糖的粥上做记号,店里有孩子正趴在桌子上闷头写作业,蔺逸将塑封的粥杯往他的眼皮底下一杵:“做个记号。”
孩子一怔,见是蔺逸赶紧夹起了尾巴,拿起笔紧张地问道:“做什么记号?”
蔺逸认真寻思了一下:“画颗心吧。”
不一会儿,碳素笔在塑封皮上画了一颗黑心。
蔺逸怎么看怎么别扭,用指腹一抹,蹭成了一片乌黑。
包子铺离周若安住的老房不远,只需穿过一片空地。城中村房屋密集,有处空地实属难得,沙石的地面,没什么植被,夏天有人在这里打屁闲聊,冬天便空了下来,偶尔会有孩子在这儿踢球,或者野狗争食互咬。
春节已过,冷风却依旧不休,蔺逸低头走路,踩在沙石地上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忽然,前方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听声音,车速极快。
蔺逸抬头一看,骤然敛眉,远远驶来的竟然是自己的那辆家用车。
沙石积灰,车尾拖着长长的尾烟,车子的油门踩到了最大,带着离弦的恨意,快速向蔺逸冲了过来。
垂着的塑料口袋被人向上绕了一扣,封了口,进不去灰尘。蔺逸看着全速而来的车子,翻出烟,衔在了口中。
空地本就不大,车子转眼就到了近前,棕色的手工皮鞋几乎踩穿了油箱,拖着冷风与灰尘迎面撞向了蔺逸。
拇指按下打火机,在刺耳的噪声中一束乱颤火苗被引了出来。
而另一侧的驾驶室内,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暴起青筋,车速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当车子拖来的冷风开始摇晃那束火苗,蔺逸抬起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周若安。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废弃的仓库,那时的周若安对自己同样恨意滔天。
“蔺逸,你终究会死在这事上。”
夹着烟的男人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但愿。”他说。
十米、五米、三米,疾风中的沙石迷了眼睛,当昏黄的风沙阻碍了视线时,蔺逸忽然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
最后的时刻,周若安猛地一掰方向盘,车头从蔺逸的衣角刮过,那团火苗被冷风兜头一盖,终于灭了。
砂石阻力大,车子的刹车距离不算远,周若安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听见了轻轻地敲窗声,他眼中的怒火才慢慢化成了冷意。
他直起身体,放下车窗,毫无阻隔地看向了站在车外的人。
高大的男人微微弓着身子,冷静地问:“怎么没撞上来?”
“为你搭上一条命不值得。”
蔺逸点点头:“确实不值得。”
没拎包子的那只手探向车内,周若安向后一躲,满眼都是戒备与怒意。
“扣子系好。”蔺逸将青年领口的纽扣推回扣眼,遮住了喉结上的咬痕和颈上的斑驳。
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地落在皮肤上,瞬间让周若安想起了昨晚的万般屈辱,他压着那只手微微向前探身,呼吸打在车外人的脸上:“蔺逸,我不会放过你的。”
系好扣子,没有多做停留,蔺逸收回了手:“知道,周公子报复心那么强,怎么可能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