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外面听到没有。因为这次莱蒙德没有答话。
吸顶灯向下洒着冷冷淡淡的光,照亮了这一方的小天地。在炮火之中是难得的安静。
这样的安静使得风时隐隐听到有奇怪的像是什么在拖动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从他门口经过。
他滑下床,把门打开,看到了一个短短的人。
他认识这个人,是杰弗里·丹恩。
这位魔鬼教官当然不是短短的。可是他的两条腿都不见了。现今正用双手拖着身体向前爬,身后是两道长长的血痕。
“杰弗里!”风时喊他,“你都这样了,还要出去?”
他拔高了声音,试图引来医生,但是没能成功。
医生们好像也到前线去了,如今纯粹是仪器在维持着这些重伤员,“你们这些重伤员为什么不直接进奥法之门?”
“我才不是重伤员!安德拉少了只手都出去了——我也要出去,”杰弗里说道,向后回过头来,“你认识我。”
“那当然了,我是艾文的男朋友么,”风时说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不要再乱动了,不然会死。”
一星的战士教官定定地看着他,“你的剑术也很高明。”
“谢谢夸奖,”风时礼貌欠身,“我的目标是成为剑圣。”
“……我不是在夸你!”杰弗里几乎是半吼着重复了一遍,“你的魔力是耗尽了,但是剑术也很高明——你就留在这儿不出去吗,艾尔文斯的男朋友?”
“没有意义。调度塔有三百多个,不可能守住所有。即使我赶过去也不会为防御屏障增加太久的时间,”风时双手环胸,“要我说,不如快撤,以减少无谓的牺牲。”
“无谓的牺牲?”杰弗里冷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屏障能多维持一刻,就能多一些人从外面回来!”
银色的发卷垂落,圣武士装束的美人偏了偏头,“你真觉得这是好事吗,杰弗里?”
砰、砰!
战士的心脏在跳。有一瞬的失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白色的战袍上神圣的符文化作了灿烂的血金色。不同于先前,他的这句疑问,声音遥远而又空灵。
突然间,能量的波动如涟漪般荡过了整个大厅。
杰弗里一时间没空惊异于面前的这个神秘精灵身上突现的异状,他按在地面的双手猛然攥起,指节发出爆响。
不得不承认风时说得没错。那么多的调度塔……即使他去了也守不住所有。能量的波动源于屏障受到重创。
现在已经有一座调度塔倒了。
然后,是下一座。
从地底升起的高塔带着夕阳最后的余晖缓缓倾塌,随着能量回路的错乱,它在半空便分崩离析。
明蓝色澄金色银绿色的火焰划过晦暗的天空,四迸的符文石燃烧成灰色的粉尘。最终的屏障从调度塔的倒塌处现出缺口。战械与机甲的集群带着钢铁特有的冰冷肃杀恣肆向内涌入。
……当然应该支援,当然应该阻截,但人手远远不够。这里的高塔倒塌,其它的高塔也摇摇欲坠,超凡者们不可能离开自己所正在防守的区域。
苍蓝色的潮流势不可当。
惊呼,怒吼,以及咒骂。更大的声音是哭泣,那是眼看自己无法逃出生天的凡人们爆发出的绝望。
把这一切都压下的是咒语的吟唱。明亮的光。造形古朴的半身法杖被高高举起。
灰袍、灰发、灰色的眼睛,和着那三头霜鹿的纹章一起燃烧成灰烬。
灰烬之上有玄秘的光华升腾,升入屏障形成法阵的心智,人工心智取代高塔来调度能量,重新实现了能量的平衡。
缺口被封上,钢铁的潮涌被拦腰截断。超凡者们合围过来,将突入的战械尽数摧毁。
但这也只是脆弱而短暂的平衡。转眼又有新的调度塔被爆破——鏖战持续到现在,很多调度塔都已濒临极限。
新增的运算量是单凭一个心智所无法完成的重担,于是,又一个温斯顿举起了他的法杖。
不过,并没有几个法师能够把心智与屏障融合,至少某个为逃脱决斗而外出守塔的一星魔法师便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