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撒尼冷眼看着得罗罗乘坐的逃生舰艇打着转儿坠向喷涌着熔岩的火山,在空中化作一滩焦褐色的液滴。
乌斯卡-泽坦的混血,前途无量的贵族少爷,来他军中只是为了镀金,可是现在……
他的理性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要糟。然而,回想起得罗罗把他推出那艘逃生舰时丑陋扭曲的那张胖脸,他的感性却在无可控制地生出快意。
最好的逃生舰艇又怎样?混血虫子死了,而他却还活着。这艘逃生舰虽然差些,但也有光影混淆功能用来伪装,且如今已经开启。比起指挥舰来,逃生舰的目标相当之小,周边又有机甲与其它的舰艇在往来穿梭,战场上充斥着烟雾云团与炫光。他很容易便可以混进……
血光!
纳撒尼的瞳孔蓦地收缩,意识到他得意得未免太早。
他向血光闪过的方向缓缓转过头去。
所有的精灵身上都笼罩着杀意森森的血气,可是那道血色光芒却是太过炽亮以致刺伤他的双眼。
是那个恶魔。
手持长剑的恶魔,他在向他快速接近——!
砰响。是受损的听力已经恢复?他竟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还好有保护最高指挥官的智能运算,无论内里的驾驶者愿意与否。一台又一台的机甲带着死士的决绝向前迎战,把小小的逃生舰艇掩护在后。
血色的光芒被冰冷的金属给遮蔽。
方向舵被大力下拉,逃生舰终究成功混入纷乱的舰群里。纳撒尼的双眼眨也不敢稍眨一下地盯着斜后方看。
不再有血光……不再有。他并没有追来。
和死亡擦肩而过,终究逃出生天。纳撒尼的心脏缓缓下落,再次记忆起指挥官的职责。他回转过头,从视景最好的舷窗俯瞰当前的战场。
瞳孔蓦地收缩!
刚刚落下去的心脏一瞬几乎跳出他的喉嗓。
滚烫的血珠缓缓向下爬行,拖出一道令人心惊的殷红。带来了血珠的是按在舷窗上的修长劲美的一只手。
——幽紫色的有如深渊般的眼睛。银发的恶魔与他隔着薄薄的一层钨晶玻璃四目相对。
然后两边唇角一点点向上挑起,“嘿,”他说道,“待会儿再来杀你。”
漆黑的魔翼展开,燃烧的血光远去。
军团的指挥官僵冷有如雕像。
他不信。这是噩梦。是幻觉。是泽坦老鼠们诡诈的魔法伎俩。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舰窗上手印狰狞,鲜血依然向下静静流淌。
上下牙齿发出均匀细腻的叩响,纳撒尼的身体抖如筛糠。他是军团长。他应该指挥战斗。可是他的大脑仿佛生了锈。
锈到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急促的声音。舰载通讯在响。驾驶舰艇的副官也轻轻地在喊他。纳撒尼终于醒回过神来。
来自母舰的呼叫,信号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略带着一点机械性的动作,纳撒尼选择了接听。
另边急切响起下属询问的声音。
“军团长!您还好?那边情况怎样?……”
停留在虚拟按钮的手微微颤抖,纳撒尼用沙哑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
母舰,指挥室。
留驻的猎鹰军团次长缓缓向后靠上了椅背。
这并不是放松的姿势。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将要颤抖。
纳撒尼居然接听了。居然还活着……他原本还打算直接对那片战场照射死光!
黑暗与血光。恐怖与不祥。久经沙场无数次生死一线所磨炼出的直觉。每一根神经每一束肌肉每一丝毛发都在催促着他不惜一切代价立刻结束这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