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的时候也是,明明小余晓晓从没有午睡的习惯,却偏偏也要跟她一起睡。
她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要很蛮横地抱着被子、来和小向舒怀挤,一沾她的枕头就睡着了。
小余晓晓睡得不老实,摊成一个大字型,而小向舒怀被挤得只有一个边角可以睡,却睡得意外安稳。
有时候她和姐姐一起喝茶,小余晓晓也一定要跟着来,横在两个人中间、听她们说自己听不懂的股票与生意,无聊得直打哈欠却不肯走。
她特别讨厌苦味,喝一点点茶就要吃糖,却还要把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分给小向舒怀吃。
小向舒怀第一次以为自己有了朋友,就是在那时候。
直到她有天又一次发起了低烧,按照姐姐的话出去采野花,然后被恶作剧绊倒。
手里攥着那朵想要送给余晓晓的、亮橙色的漂亮野花,摔下山坡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余晓晓真的这么讨厌自己啊。
山坡并不高,她几乎没有摔伤什么,只是因为发烧而一丝力气也没有,刚想要闭起眼睛、好好地休息片刻,却听见身边一阵响动,有什么东西摔到了身边,然后是嚎啕的哭声。
“呜——”小余晓晓在她身边,嚎啕大哭,“向舒怀,你不要死,呜呜呜呜——”
……谁死了啊。
她才不会死在向弘山前面。向舒怀想说,却病得没有开玩笑的力气。
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小余晓晓哭花成一片的脸,她跌破了膝盖和小腿,创面血淋淋的,只是跪在自己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小向舒怀勉强开口,“别哭了。”
闻声,大哭的小孩一下子怔住了,甚至连眼泪都停了下来,只是愣愣地望着她。
——然后吓得打了个嗝。
“……嗝儿!”
——小向舒怀一下子笑了。
那是自从她生母死后,她第一次笑。
小余晓晓的腿跌得严重,甚至连脚腕都有扭到,她们在山坡底下找到可以治疗的植物,嚼碎了敷在上面,又拿撕碎的衣料绑好扭伤的脚踝。
这样暂时收拾好之后,便由小余晓晓背着高烧失力的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山坡上爬,然后走着山路回家。
那时候的余晓晓还要比她高些。向舒怀伏在小余晓晓背上,听她累得喘粗气,一边背着自己、一边掉着眼泪着道歉,然后悄悄抬起眸来望她。
小向舒怀只看到,那仍然注满眼泪、圆圆的浅色眼睛,好亮好亮,美好得像是琥珀。
“呜,大冰块……”她哽咽着,“呜呜……对不起……”
小向舒怀便将自己一直一直攥在手里的小野花递给她。
橙黄色的、花瓣亮丽的野花。
“余晓晓。”她小声说,“带我回家吧。”
*
这个安稳的梦从她入睡一直持续到早晨闹钟响起时。
而向舒怀起身走出卧室时,余晓晓就已经不在屋中了,却在餐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是她公司里突然有事,叫她走了。
向舒怀将字条收起来,又看看满桌丰盛的早餐,不觉失笑。
她于是坐下来用早餐,视线不自觉地滑向那一大瓶漂亮的鲜花,忽然怔住了:“……啊。”
——那个原本是纯白色的瓷瓶上,此时已绘上了图案,是她们曾经用黑胡椒酱料在盘子空白处所画的图案。
一只开朗地吐舌头微笑的豆豆眼小金毛,和一只骄矜冷淡的长毛猫咪。
她们亲密地挨在一起,共同守护着满瓶灿烂的金橙色花束,好像在守护着自己金子一样的宝藏。
用食物调料画在盘子上的小画是要洗掉的,但它们却以这种形式被永久保存了下来。
……原来昨天,余晓晓在餐厅桌子上对着花瓶写写画画,就是在忙这个啊。
图画似乎是用油画颜料绘成的,厚重而灵动。余晓晓的画技实在很精湛,明明向舒怀画出来的小狗脑袋歪歪扭扭、拙劣得要命,在她笔下保留了神态,却俨然成为了小金毛笨拙可爱的一部分。
那只猫咪也十分活灵活现,似乎有人类特有的傲慢冷淡神态,圆圆的蓝眼睛又格外可爱。
……自己真的像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