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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烂(第2页)

郑枥浑身一震。

“如果成功的话,”他笑道,“我将把这个秘密献给圣上。荣华富贵啊,召之即来啊!”

郑龟寿带他到一个面铺里坐下,他似乎和老板很熟,坐下也不点单,就拉着郑枥问这问那了,不一会儿两碗鸡丝馄饨就上来了。郑象还以为真的只有头发粗的鸡丝,没想到鸡肉还挺多,飘着一层黄油的汤散发出鲜美的味道,白花花的面条又熟又有嚼劲,他连碗都舔了三遍。

郑龟寿又给他加了两个蛋。郑枥其实对这位叔叔的了解并不深,他猜他家里的情况确实是不富裕了,可能欠了一点钱,但不至于被人追着要,犹豫片刻后说:“闻辩可能会打探你的情况。。。。。。”

“天衣无缝!”他也很享受地吧唧着嘴吃自己的那份面,“我还能想不到这点吗。那个人精,找吕老板问我情况。吕老板祖上三代都是本地人,我也跟他交过底,都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郑枥点了点头。可能是吃饱喝足了,一股热气从胃发散开,冒到手脚末端,让他既暖和又舒服。郑龟寿的家是个很小的宅院,略显破败,就两个年纪很大的下人在里面围着炉子补鞋垫。妻子关氏一听见门口有响动便冲了出来,上下打量,先是对郑枥表示了欢迎,然后喋喋不休地骂起郑龟寿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为什么要借驿站的马回来晚上被人偷了怎么办,为什么带个半大孩子游荡到这么晚才回家。她一边骂,一边利落地给两人铺好床单打好热水,于是郑枥安心地当着个半大孩子,在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六叔家里睡下来。第二日,他们收拾好东西,回到了队里。

曹沛沛本来路过他,又退了几步,“你是不是看管草料的人啊?我昨天下午说了那个墙角潮得很,刚刚看还在原地。”

“哦!我马上就去!”

“我已经挪走了,下次注意。”曹沛沛说完便走,郑象追上他,大声说:“并非是我忘了,而是因为我昨晚住到我六叔家里了。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长安了。”

曹沛沛原来也与他不熟,想来昨天在门口赖着不走的那个就是他六叔,只是点了点,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郑龟寿的资料还没有下来,近些天其实杂务并不多。他不过是想快点做完然后到阿忍那里去,听她读读书而已。他很少得空。

再启程已是六日后了,他们一路向东南,翻越陇山,便是诗中“此去秦川无别路,隔崖穷谷却难迷”的所在。

阿忍大半时间都在车里冥想,驼队突然停住,不一会儿又继续走动。她唤曹沛沛来问发生了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有只骆驼出了点小毛病,没事。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阿忍才从黄三树的描述中知道事情的全貌:是伽衡叫停的。他像往常一样头尾来回走动,突然便说停下,上前掀开一只骆驼大腿上的毛,竟然已经溃烂流脓,只是走路姿势正常,迟迟未被发现。杂役们匀了几个货袋分担到别的骆驼身上。

她急问道:“是什么传染病吗?”

“不是不是,偶尔就会这样。”黄三树宽慰道,“我们绑货袋的时候还要把牲畜身上的草杆子和砂石摘掉,因为放上重物后,肌肉一运动,容易磨烂。想来它也是被什么东西磨到了。”

“那溃烂了好治吗?”

黄三树与身边的曹丰年一对视,干巴巴地说:“不好治。就是象和牛这样庞大的动物,坏了条腿一样能生活,偏偏马与骆驼不行。这头骆驼好歹没烂到骨头上,今晚便寄养在这里疗伤,好了后就让人直接牵去沙州待命。这路上是用不了它了。”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四周空寂,只有不远处的流水发出极细微又令人浑身疲倦的噪声,他们安静地啃了一会儿胡饼。现在队伍驻扎在山脚下,杂役们已经把帐篷支起来了,树影、山壁与布帐子几乎融为一体。阿忍钻进自己的帐篷,看见外面的人举着火把走来走去,皮影一样。只见一个身影跑过来——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已经认出是谁了——从后往前把另一个影子,大概是曹丰年,后脑勺一扇。

曹丰年叫道:“你干什么?”

“出事儿了,快跟我来。”

周围的嘈杂声陡然变大,皮影成群往河边跑去。阿忍自然待不住,掀起帘子,正对着伽衡回头的目光。他猜她就要跟着钻出来。一行人沉默地疾走到水边,杂役们的议论就传过来了:“怎么都伤了。。。。。。”

伽衡挤进去,好像不适应在闹哄哄的人群中说话,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今晚我们对所有骆驼进行了检查。一百零七头骆驼中,有四十三头腿上有不同程度的溃烂,还有一些破了皮。继续前行的话,它们可能落下残疾,我们也会困在山里。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在原地等待,我回去借骆驼,顺便把这些伤了的也带回熟人那儿暂且养着。”

“我们已经耽搁一周了!”

“谁干的啊?我出来二十多年,从来没遇到这种怪事。”

“是的,此时绝非偶然,”他用更大的音量盖过众人,“是贼人打的。”

黄三树冲出来急叫道:“绝无可能!我是管骆驼的,绝无可能!你莫不是在怀疑我——”他着急地往前冲,被伽衡伸臂勾住,一边低声道“你跟闻辩解释去”一边往旁边带了几步。人们的议论声更大了。这么一路走来,到了长安货物逾期怎么办?有贼人在附近,可以在此地久留吗?骆驼怎么借的到?议论着议论着都要打起来了,批判是有了,却没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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