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目光垂落那些纸页上,随即轻飘飘地抬起,“呵,嫂子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他语气极为不屑,“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给我看的这些东西,说实话,一点用都没有。白纸黑字签了的协议,你上法院告我都不成立。”
姜宛繁:“那都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拿这一叠厚厚的合同就是故意的。”
“逼谁了?强迫谁了?这字难不成是仿的?”林延毫无忌惮之心,反倒苦口婆心地反劝她:“嫂子,我哥是不是也挺喜欢你这热心的品质?”
“‘苏芝’项目董事会通过的时候,我哥还在高层位置上,也是投了赞成票,挂了职的。退一步讲,就算你弄出点风浪,难道他能不湿身?”林延笑得牲畜无害,好心提醒,“于情于理,嫂子,你仔细掂量掂量?”
姜宛繁如泼冷水,一时失语。
林延笑着走近与她并肩,“好意”伸手揽了揽她肩头。
姜宛繁快步往右躲开,压低声音斥责:“你放尊重点!”
“我哪里不尊重你了?谁看到了?有摄像头吗?有录音吗?”林延努嘴摊手,“按你刚才的说辞,我是不是也可以告你诽谤?……啊,别紧张嫂子,我开玩笑的,一家人,我怎么可能这么做,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姜宛繁后悔来这一趟了。
知道林延不着边际,却没料到到这般程度。
她迈步要走。
林延再次叫她,“你和晏修诚之间的事,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你俩同大学同专业,他现在的发展比你好太多。文化传承,文明遗珠,新生代继承人,不是我说,晏修诚给自己造势这一套玩得真是溜。他具备一切大众喜闻乐见、能接受的条件。穷困出生,改变命运,励志人生,长得也斯文英俊,那几样出圈的设计产品线都卖得不错。”
林延啧啧两声,真心实意地感叹。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林延说:“晏修诚马上要参加一个什么世界传统文化的比赛,你也是这个圈子的,应该知道吧。这比赛的规格地位可不一般,他肯定拿奖。正好镀镀金,对‘兆林’的后续销量也有益处。”
林延明面是好心相告,实则是蓄意嘲讽。
走出大厦时,姜宛繁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站在原地一会,闭紧眼睛,刺痛感让她差点站不稳。
比这些难听的话,晏修诚也说过很多,但姜宛繁并不在意,甚至觉得晏修诚可怜。缺乏什么,便想炫耀什么,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藏不住世人皆知的心。
但现在,她深感恍然。
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都能对彼此的人生评头论足,在他们眼里,晏修诚无疑是成功的。换个角度想,这也是晏修诚追求的。
可,凭什么呢。
姜宛繁睁开眼,眼眶微红,许久之后,才慢慢适应这强度的光感。
回到简胭。
卓裕正在台前问吕旅些什么,看到她进来,吕旅先打招呼,“诶,宛繁姐,你怎么没开车回啊?”吕旅记得,她是开车出去的。
姜宛繁径直走过来,二话不说,拿起卓裕手里的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完。
瓶底重重磕在桌面,闷声一响如夏日雷雨的前奏。
吕旅惊呆,“师、师傅。”
姜宛繁目澄明晰,“下个月的订单和工作往前挪,空出半个月时间留给我,自今天起,店里不再接急单。”
吕旅怔然,“怎、怎么了?”
姜宛繁屈起手指,指节叩了叩桌面,语气平静且笃定——
“我要参加比赛,我要和晏修诚竞争,我不会让他拿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