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知道她是真的没往心里去,于是都笑开来,继续往下说。
鸢眉却是不凑这份热闹的,便向她们说,“你们聊,我就先上去了。”
说完,便旋裙上了楼梯,那逶迤而飘逸的裙角,像裹着一阵清风似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转眼已经开了春,寒风渐次收梢,到了四月,便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这日她懒懒地睡到日上三竿,推开窗便见窗台上种的那盆蓝雪花,密密匝匝开了好一大片,紫蓝色的小花一朵挨着一朵,生机勃勃的模样仿佛给她也灌注了一丝生命力,让她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她还想起自己刚来到这时,这盆花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想到她每日坚持不懈地给它浇点水,居然也能焕发新机。
刚洗漱完,用完朝食,秋葵便抱着晒好的衣物进来道:“女乐前两天答应要往宗大人府上去的,你可别忘了!”
鸢眉倒没忘,她现在除了晚上会弹些小曲,偶尔也受这些贵人们相邀出局,到他们府中奏曲。
比起在司里,她更愿意出局,这样贵人们赏下的钱,便不必给尤二娘扣去一半了。
“忘不了,这个宗大人出手可是一向大方的,怎能忘得了呢?”
她哂笑了一下,自己终是成了这一株庸庸碌碌的浮萍啊。
那充斥着铜臭味的钱银虽俗,可只有实实在在把钱攥到自己手心里,她才能感受到那点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她叫秋葵替自己梳妆。
秋葵知道她底子好,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倘若浓妆艳抹,反倒不能衬出她的秀美。跟了她一年了,她也逐渐摸索出最适合她的一套妆容来。
施完淡妆,那张原本就容色如玉的脸,更添了一段媚态风姿,可眉宇却是清澈见底的,仿佛还保留了一丝天真。
不说是男人,就连她见了不由得屏住呼吸。
接着又给她绾了朝云髻,插上金镶珠花蝠簪,和一枝新鲜的海棠,换上水红的鸡心领短衫,下系穿枝花交窬裙,肩上再披上小簇花的披帛。
一切拾掇停当,又给她戴好幕篱,接着给她递上琵琶,便搀着她登车前去了。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已抵达了宗克诚的府邸。
甫一下车,就被门口那两只刚冒出来的石狮子吸引住了,比人还高的石狮子颇为惹眼,她暗暗咂摸了会,心道,这倒是符合他那庸俗的品味。
她也不是第一回来到他府上了,在下人的指引下,便熟门熟路地踅入了园子里。
一入园子里便见一个身材滚圆的中年男子,负手指挥家丁把那些花搬走,又换了一株迎客松来。
鸢眉便走上前唤了一声,“宗大人……”
宗克诚回过身来,那张烧饼似的圆脸挤出了一脸笑褶道,“芙蓉娘子来了?今日府上开了宴,邀请了好些贵客,你待会可要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啊……”
说完,他便拉起鸢眉的手,肉实粗粝的手心亲昵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只要你能让贵客们满意,包管少不了你赏钱的。”
鸢眉嗔笑道,“宗大人说什么呢,不说为赏钱,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人既然需要奴,就是奴的福分,岂有不来的道理?”
“你啊,真是个促狭鬼儿!”他指着她眉心调侃道,厚厚的双唇马上就要印了下来。
鸢眉眉心一跳,正是进退维谷时,一道声音骤然插了进来,把宗克诚倒吓得打了个激灵。
“郎主,卢大人和于大人到了!”下人拱手道。
鸢眉见状默默地退开,宗克诚也一拍脑袋,匆匆交待她先去偏厅里休息会,等宴席开了再出来,便提了提腰带,兀自往前院招待客人去了。
难得见他这副狗腿的模样,料想今日宴席上的都是比他还更加尊贵的人物,可她也没多想,便踱进了偏厅。
下人奉来茶点,她便挑了块浅色的糕点,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边细嚼慢咽地就着茶吃着。
待第二块糕点落了腹,那边就派了人来通传了。
她赶紧用帕子轻掖朱唇,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整理妆容,这才跟着下人的指引步入园内,绕过回廊,来到花厅里。
甫入厅内,放眼望去,便见偌大的厅内设了三张圆桌,各式各样的人围坐着谈笑风生,想来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她便抱紧了手中的琵琶朝众人福身,低眉顺眼道,“芙蓉见过各位贵人。”
话音一落,她便感受到众人谈话的声音暂息,几道带着探究的视线转过来,在她身上定了一会,忽而又移开,继续将才的话题。
她抿了抿唇,莲步轻移,挪到戏台子上落座,抬臂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