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先生大惊:“不可能,她不是早死了吗?”
掌柜点头,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前扑倒地。
开阳分堂的堂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在场朱衣众竟无一人察觉是谁从何处下手。堂内一时混乱起来,玉郎连忙护住越先生。开阳分堂里有人追出店外寻找凶手,有人上前验看掌柜的尸首——只见一只银针正钉在掌柜后颈中央,银针上带着张布条,上书“叛者唯死”四字。
看到布条上的字,越先生惊恐交加,撕住身旁一个朱衣众,几乎破音般命令:“送我回安都,马上!”
车辆随从很快便准备妥当,越先生似乎确实是吓破了胆,除自己带来的十个人外,又将整个开阳分堂能调动的人手全都带上。在几十个人的护送在下,向着安都的方向急速赶路。
坐上马车后,越先生犹然压制不住恐惧。虽竭力掩饰,身上却还是不停地颤抖,时不时便因车外一点风吹草动,流露出惊慌。
玉郎见状,握住越先生的手,轻唤一声:“大人。”
越先生这才稍微回过神来。
玉郎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问起:“大人,任辛是谁呀,为什么……”
越先生忙按住他的嘴打断他:“别提这个名字!”
玉郎眼神一闪,应声:“是。不过,管她是谁,玉郎都愿为大人分忧,求您拨给玉郎五个人,玉郎这就替大人去杀了她。”
越先生无奈道:“傻孩子,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她?”他抱紧了怀中钱箱,“我们能带着这些金子平安回安国,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玉郎不解道:“她有那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进朱衣卫才两年,自然不知道她当年有多可怕。”
越先生不觉陷入了回忆。记忆中的女子逆着光,站得又高又远。越先生仰望她,从未真正看清过她的面容,却记得她踏着一众尸骨杀出生天,玉石般莹润的脸上飞溅着热血。她脚步坚定地走到指挥使面前,身后鲜血浸入泥土。她单膝跪地后仰起头来,眉睫上染着光,清冷无染。她从指挥使手里接过浅紫色的丝结,高高举起,仿佛是只为刺杀而生的无情修罗。
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全都浸透着鲜血。她从一切被认为不可能活着回来的炼狱里,收割敌人的头颅后活着杀出来。千军万马、森严大内都如入无人之境。同期所有朱衣卫都畏惧她、信仰她,将她视作杀神。
越先生竭力忍着身体的颤抖,但声音却依旧发抖:“在我们那一代朱衣卫眼中,她简直就是一个传奇。当年,她不过是最低级的朱衣众,却在遴选会上一战成名,连败三位丹衣使,被指挥使直接升为了紫衣使。她是朱衣卫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刺客,只要她一出手,就没有她杀不了的人。南平信王、禇国袁太后,都死在她手上。后来,她更因为在一个月中连杀凤翔、定难、保胜三军节度使,被圣上亲赐左使之号。”
“她平时并不怎么参与卫中具体事务,除了对外行刺,只是负责追辑叛徒。你不知道她的手段有多毒辣,更不知道那些被她亲手处置的人,有多恨自己没早早自裁!”
一想到当初她处置叛徒的手段,越先生不禁浑身颤抖。而现在,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盯上了他们。
玉郎闻言也不寒而栗,不解道:“可,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她?”
越先生迟疑了一瞬,开口道:“本来不该告诉你的……唉,因为她五年之前竟突生祸心,刺杀先昭节皇后,被围捕后自焚于诏狱。圣上大怒,将她挫骨扬灰后,严禁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当年我就觉得她的死有些蹊跷,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关于那人的记忆都是可怖的,越先生说着便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双臂,牙关都在发抖:“她故意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人了,就是想挑明身份,让我害怕!她就是一头豹子,故意盯着我,一等我露出破绽,就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玉郎打了个寒战,一咬牙道:“大人别怕,玉郎怎么觉得,那个人未必就任辛呢?她要真是那么厉害的刺客,现在还能放过我们?她又没露面,就凭花押和切口,也作不得数啊。”
越先生一怔,肩头缓缓松懈下来,点头道:“有道理。刚才的切口和花押也是掌柜认定的,我并没有亲眼看见。”
玉郎眼珠一转,道:“属下一直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玉郎沉思着道:“那个从青石堂逃走的人,会不会是老跟着玲珑的那个小白雀如意?毕竟属下当日清查过所有尸体,确认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只除了如意——玲珑前一日回报说,她死在侍郎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