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是决定了要离开,又为何一定是子时后?云浓很想冲出去问问他。
可是不能。
早在北望塔,他用肉身帮她挡下梁木,被烧毁半张面容那刻,她已没了对他发脾气的底气。
云浓攥紧被子,清醒时这样规劝自己。
可等到睡着了,人迷迷糊糊的,云浓也会忍不住想,若是没有那场大火,该有多好啊!
如此他不爱她,也就不会恨她。
想着睡着,愧疚又悲伤,依稀之间有熟悉的簌簌落雪声响起,被风刮的拍打着窗户,哀呼入耳。
渐渐的,周边换成了一片火光。
随着燃烧越来越猛,温度不断升高。
火似乎马上就要近她的身,云浓试着挣扎了下。
“嘶……”
手……好疼……
云浓淡眉如水,蕴着痛色。
浓烟滚滚,烈火弥漫,外头不断有哭喊声奔逃声传来,伴随着梁木截截,轰然落地,云浓无望的发现——
她似被困在一座高楼上。
门被焦黑的梁木堵着,窗外是九层高楼,往下碧波千里,跳下去必死无疑。
云浓这才反应过来。
哦,是北望塔啊!是那场大火!
热浪席卷之处,浓烟滚滚,云浓被呛的泪咳出来。
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最终本就虚弱的身体脱力,疲软的瘫倒在地上。云浓甚至感觉到裙角在被吞噬,腿被灼热刺痛,狼狈的蜷缩起来。
二兄会来救她的。
再不济,望都还有巡城的巡防兵。
不久谁在外面狠狠的踹着门,一缕光忽然照进来。
云浓迷蒙的睁开眼,终于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比二兄和巡防兵更快的,竟是沈含章。
他身着澜衫,如高树山川。
哪怕在大火当中,步履匆匆。然结环佩玉,不变其儒雅风姿。
他瞧见她,有一瞬眸色深深,里面似乎酝酿着风暴。然最后仍旧克制隐忍的屈膝,半蹲在她身侧。
他弯腰道:“殿下,得罪了。”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抱起她就往外走。
那是痴恋这许些年,沈含章第一次抱她。
云浓呆滞的望着他,怕都忘了。唯有本能不断哆嗦的手,搂住他脖子,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铺天盖地的大火浓烟中,她听到沈含章粗重的喘息。
待到反应过来危险之时……
房梁倒塌。
“轰”的一声,掀尘而落。
鼻息间分明有骨肉烧焦的糊味,云浓却不觉的疼,她被护在一个怀抱里。
这怀抱,安宁且又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