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有什么可听的?”陆停之伸手端起酒杯来,闷声灌入喉,苏倩收去目光,也一言不发地望着流光溢彩的舞池,俄而,他忽然倾身向她靠来,说是,“你说她与那姓钟的认识,可她却说不识,昨夜他们也无交流,所以你在骗我,是吗?”
“我骗你?”苏倩陡然激起情绪,又立即压在胸口,但声音依旧起伏不定,“陆停之,对于她,我比你了解得多,钟先生不仅是她的邻居,也是她苦恋数年的人,她喜欢他,这你当然不知道,而你……”
她猛地反应过来,怒火再难抑,反手推开他起身——“陆停之,你敢诓骗我?”
“我真弄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难道只要不正面从你口中说出真相,而是一门心思地引我自己去发现就能让你不用愧疚?你不觉得这是自欺欺人吗?”
所有怒气被轰然拍散,她只觉身体下沉得笨重,不能动弹,而陆停之却顺势仰靠着沙发背,悠哉悠哉地抽起烟,悠然道,“喜欢可太容易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说上几句,但她只会与我结婚,也只能与我结婚。”
苏倩盯着他,只觉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遍,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翻找着一个充满美好的他。她随即放轻了语气说:“你为何要执于和她结婚呢?”
他倏然站了起来,拿上他的外套,嘴角衔笑说:“因为我爱她呀。”
轻飘飘的语气犹是说着玩笑话,而她不会将其当真,但也不会再挽回。如此看来,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或许没有人能够从他们身上占得分毫便宜。
苏倩望着远去的人,恍然发觉,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所有的深情凭风起,随风散。他们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或是说他们爱的是陷入深情时的某种满足感,和因情所生的飘忽离地的另一个自己。
她收回目光,离罢自己的裙摆,背向而去。
“叮——”
摇颤不止的电话晃着客厅的安静,蒲元从外面走进来,利落地接起电话。不过几时,钟先生便从楼上书房走下来。
“什么人?”
蒲元放下听话筒回话:“是方先生,他问您明日可否有时间,若可以的话,明儿午时去戏院一趟。”
“他没说是为何事?”
“没有。”
“准是又找的借口。”他转身往回走,可行到楼梯旁便又止步停下了,而楼上欲要下来的人也停了步。
蒲元不知所以,只以为他是还有事交代,便问:“您还有事吩咐吗?”
钟徊应势垂下眼帘,侧身回头,挥手示意他下去,随之踏上了楼梯。蒲元似也猜到了什么,朝楼梯口探了一眼,才忧心忡忡地退出客厅。
彼时,楼上进退两难的人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脱口而出便是:“……您怎么也在这儿?”
“因为,这是我家。”
“啊?”玉笙心一抖,迟疑地环顾四周,心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我喝醉酒,跑人家家里胡闹来了?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啊……
想到那画面,一股热流猛地涌上头,涨红了整张脸,她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额……抱歉啊,我,我可能当时不、不太清醒。”
“没关系,既然那是不清醒的时候,眼下周小姐应该也清醒了,那就再说一遍,如何?”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不偏不倚地站到她面前,她的羞愤也跟着抖乱了。或许,她真的将什么都说了,无尽的恐慌、心虚在身体里转成漩涡,晃得人头晕眼花。
“我……”
忽而伸到眼前的手抚过她眉边的发丝,微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触及皮肤,玉笙睁圆了眼睛紧望着他,猛然浮上来的气屏在嗓子眼,又一点、一丝地,小心翼翼地呼出口。
他俯下身来,以几乎可以触碰的距离与她相顾,玉笙不由得伸手去碰他,半掩在他阴影里的眼睛从惊恐中脱离,浸在不知是欣喜还是感伤的泪水里。
“你总是说着一个人,用好许生动、漂亮、前所未闻的话去形容他,我听着也好生羡慕。”他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