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冷静的眼神望着她,从容自若。他不合时宜的冷静完全浇灭了她的怒火,近乎于醍醐灌顶。
是啊,在他这样一个优等生眼里,你岳青辰天天都在干些什么污七八糟的事啊!打架斗殴、参与早恋、不学无术,还自鸣得意。这一切,在他看来,一定是彻头彻尾的愚蠢吧。怪不得和他见两樽雕像
岳青辰不哭不闹、不澄清不反驳,她懂事地用妥协与一连串的打击和解,她收敛起锋芒,不再对任何情绪声张。于是,打击失了趣味,也不再来招惹她。
她和万俟明安变成了这个教室里的两樽雕像,不参与同学间任何互动,旁若无人地只知道学习。当然,也不再有人愿意和他俩互动。
他俩互相也不理睬。他只要从座位上一站起来,她就会用脚往前勾住椅子,前胸紧贴着课桌边沿,从身后给他让路。上课的时候,偶尔他们的脚碰到一起,她也会主动移开。
这样寂静的年少生活也不是毫无奖赏。岳青辰的首次月考成绩不错,文科门门排在前列,只是理科——万俟明安站在公告栏的成绩排行榜前注视着她的成绩——看她理科的分数,像是左边大脑没发育一样。
看完成绩排行榜,他去了趟卫生间,这是教学楼外的卫生间,教职工们一般都不会来,所以几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便聚在这里抽烟。明安嫌弃地进去了,上完厕所又特意把身子闪得很远,嫌弃地往外走。结果被一年漂染的黄毛不客气地拽住了。
“莫什么明安是吧?还挺狂呀!看见哥几个你那什么表情?考个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你除了会学习还会什么呀?书呆子!”那黄毛故意把口中的烟雾喷到明安脸上。
明安别开脸,努力抑制着剧烈的咳嗽,不想让自己在这时候显得太孱弱,然后用同样挑衅的口气回击着他:“有些人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总是缺乏理解的能力,唯一有本事做的就是贬低和嘲笑,因为他只配得上这种水准。”
“你他妈骂谁呢!”黄毛扯着他的衣领想揍他,却被其它人拦住了,都不想惹事,便悻悻地放他走了。
明安回到座位上时,青辰又习惯性地用脚往前勾住椅子,前胸紧贴着课桌边沿,从身后给他让路。但她闻到了他身上飘来浓烈的烟叶,不悦地问他说:“你居然抽烟?”
“怎么可能。”明安仍是一肚子怒火,对她也没好脸色,随手打开一本闲书乱翻着。
“我最恨别人抽烟了!自己毁身体就罢了,还用二手烟影响别人,愚蠢又恶毒!”青辰一贯愤慨地说。
明安反而神色轻松起来,点头称道:“嗯,没错啊。”
“我跟你讲——”青辰把与他之间的一撂“柏林墙”一把拨开,很认真地对他说教:“你可真不能抽烟。在我们父辈那代,有送领导烟酒茶糖的陋习,烟草也算奢侈品,吸烟还算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我们这代,吸烟的都是学渣加无人管束的不良少年,绝对是身份地位低劣的标签。难道你希望某一天,你点燃一支烟,就等于是告诉整个屋子或整条街的人,你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
经她这样一说,明安的心情反而大好起来,神采飞扬地笑着称赞她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见地。”
“切——”青辰刚想反唇相讥,却忽然发现他的衣领破损了,于是敏锐地询问他:“你是不是刚刚遭遇校园暴力了?”
明安很不喜欢她这神经质的样子,毫不领情地把她的“柏林墙”推好,重新挡在了他俩中间,一句“并没有”,便把她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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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入秋的风刮起来,风卷残云,毫无诗情画意。周末的午后,北风把天空吹得蓝盈盈的,凛冽中竟透着一股清甜。
万俟明安从书店回来,怀抱着一撂新买的参考书进了小区。在中央花园的交叉路口处,他看到了一个女孩蹲在长椅旁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穿着乳白色的羊羔绒外套,耀眼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宛若一团快要融化了的雪球。
她偶尔会把深深埋在膝头的脸缓缓抬起来,向西边的路口望一望,但疾风一阵阵袭来,她瑟缩得更紧了。
——是岳青辰。她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明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候一下,脚尖向着她的方向挪了几步,又踌躇地转向了回家的方向。但当真走到家门口,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在他的头脑里挥之不去。不多想了,平生第一次在与人相处时如此果敢,他径直走到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