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子泪眼涟涟,先是叫老管家唤一个小厮前去报官,尔后福了一福,轻声道:
“还未问过恩公的尊姓大名……”
纪渊眸光一闪,洒然笑道:
“太安坊,纪九郎,林大娘子兴许听你家百户提起过。”
纪?九郎?
林大娘子听得耳熟,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恩公……你?”
林碌生前确实常常念叨,说北衙有个不识好歹的年轻缇骑,
姓纪,排第九,
为人桀骜孤僻,不服管教,麻烦得很。
甚至有一次喝醉,还聊到如何设计谋害,强夺对方父亲空缺下来的百户之位。
“林大娘子不用担心害怕,自古人死账消,恩怨已清。
我若真要报复,何必费力演这一出戏。”
纪渊摇头道。
他与林碌之间的仇恨,还没到杀了一人不够,非要灭尽全家的严重地步。
更何况,这位林大娘子确实宅心仁厚,体恤孤苦,绝非什么刻薄毒妇。
好人应有好报,世间才能更善。
否则,阳间与阴世,又有什么区别。
“恩公……以德报怨,妾身感激不尽。”
林大娘子惭愧不已,低头行礼。
“这可就说错了,我这人向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最不喜欢吃亏。”
纪渊淡淡一笑。
等官衙的捕快赶到,把那些只剩半口气的泼皮带走。
他交待了几句,随即别过林大娘子,
牵着呼雷豹,准备离去。
“施主请留步。”
低沉沙哑的一道声音飘然而至。
盘坐于地的持钵老和尚站了起来,望向事了拂衣去的纪渊。
后者心头一动,并未顿住脚步,恍然未闻,
自顾自牵马行过长街,一路回到太安坊南门胡同。
“施主,留步。”
那老和尚看似年迈,瘦的皮包骨头,手持一口破钵,像乞丐更胜过僧人。
但脚下步伐却丝毫不慢,实缓则快,完全没有被甩脱落后。
“大师,你看我家徒四壁,只有几片破瓦遮身,若要化缘,还是去富人之家吧。”
纪渊转身笑道。
他在林府门口见到这位老和尚的第一眼,便想起裴途所说过的那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