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中是他的一位知交好友,以前也曾数次点评他的文章,往往有褒有贬、态度中肯。
然而这回于夫子给他的点评竟然全篇都是溢美之词,甚至还表示,一收到他的来信,他就打算也在自己的云深书院中实行校服制了!
纪逢礼并非得意自满之人,此刻也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
当然了,他没错漏信中于建中对自家孙女的好奇。
对方还说,若有机会,定要见一见这位了不得的小孙女。也不知他是如何好运,竟能得到这样聪敏的孙女,真叫人羡慕云云。
纪逢礼哼笑一声,又将那段酸溜溜的话复看几回,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信件收起来。
这一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其他好友的回信了!
古代书信往来很慢,往往要跨越千山万水,走上十天半月,才能抵达目的地。
甚至有可能途中发生意外,信件遗失,一辈子也送不到收件人手中。
纪逢礼当过官,家里两个儿子现在也都在做官,他的书信遗失概率不大,但也并不能提升多少速度,最多送的较为及时罢了。
一封信到阳洲要四天左右,这还是走水路,再往北去就慢了,等送到京都时,竟已是半月之后。
纪逢礼对《校服论》很有自信,自认这是自己写得最好的一篇文章,一定能引发反响。可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文章其实已在暗暗发酵,催生出更为巨大的热度。
毕竟以他的政治敏感度,还不足以察觉到这篇文对朝廷、世家、乃至于当朝局势的影响。
南方一片春意融融之时,京都却仍春寒料峭。
燃着银丝无烟碳、点着鎏金香炉、一片金碧辉煌的室内有着不属于外界的温暖与馨香,往来内侍全都低着头弯着腰,行动间悄无声息,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来,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
此处便是整个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当朝皇宫内的御书房。
尚且年轻的天子端坐在御案后,肩上披着一件厚实的银狐裘,眉眼微微垂落凝视奏章,清俊的面庞透着没有血色的苍白,时不时便要低低掩面轻咳两声。
又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坐在旁侧的桌案边,身前也摆着一份份正待审阅的奏折,不时奋笔疾书。
一份奏章一人看完,便交给另一人看,几个大臣都看过了,批过字,觉得没问题才交给天子审阅。
这样处理奏折效率很高,因为前人审过,天子只要略微一看就好,有问题再提笔写些意见。
虽不免有分权之嫌,但当今天子体弱多病,没有太多的精力全权料理国家事务,如今这样已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天的奏折全都批完,已接近晌午。
天子面色愈发淡了,衬得眉眼愈黑,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倦怠与疲惫。
正要叫几位大臣下去休憩,却不想右相忽而起身上前,如话家常般道:“圣上,老臣近日读了一篇文章,觉得颇为有趣,不知圣上有没有兴趣一观?”
此言一出,本来要走的另外两位大臣也都停下脚步,朝天子看来。
天子目光一扫,见左相与尚书令神色间毫无意外之色,便知那文章恐怕不只右相读过,这两人也读过。
既然三人都读了,却只有右相说要给他看,便很值得深思了。
天子淡淡一笑:“右相都觉得有趣,朕当然也要见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