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之后,崔良玉便有些不敢面对王谨之,今早还是硬撑着才没有失态,好容易缓过来,此时见到马车旁翩然而立的身影,仿若被烫了一下,忙不迭挪开目光。
好在这时折枝已经查探情况回来了,解了她的尴尬,“大小姐,谨之公子,前面有个穿着打扮……怪异的女子,似是受了重伤,昏倒在路上了。”
闻言崔良玉顾不上其他,与王谨之对视一眼,两人来到那女子身旁,确如折枝所言,这女子的穿着很是怪异,上身殷红对襟小衣,堪堪遮住羞人之处,露出盈盈一握的白皙腰肢,下身似裙似裤,却连膝盖都未能遮挡。
只瞧了一眼,王谨之便避嫌一样偏过头,春桃羞的面颊通红,捂着脸羞赧道:“这女子是谁家的姑娘,怎的这般穿着,真是羞死人了。”
“她应当是西域女子。”崔良玉记起来,前世嫁入郑家之后,有幸见到过西域女子,装扮与这个女子大相径庭,想来应当是没错了。
王谨之微微颔首,琥珀色的双眸中露出赞赏之色,“崔大小姐见识不凡,此女子确实是西域之人,只是不知,她为何会受伤昏迷,此处距离京城不远,寻常人等应当不敢在此处闹事。”
虽未言明,崔良玉却明白他的意思,这西域女子身份不明,受伤的地点又在京城附近,怕不是什么恶人。
只是她不想先入为主,思忱片刻缓缓说道:“是善是恶,也要先就起来再说……春桃,去取璎珞纹文曲大氅来。”
春桃很快将大氅取来,盖在那西域女子的身上,崔良玉细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西域女子伤在了后背,伤势倒是不重,大概是太过疲劳,才会昏迷。
马车上便有伤药,让折枝帮她上药包扎之后,崔良玉准备将人带到自己马车上,这时王谨之却突然开口,“崔大小姐,不如把人放到我的马车上吧。”
“这……会不会不太好?”崔良玉倒不是认为王谨之会对那西域女子做什么,只是孤男寡女共乘一车,若是传出去了,会对王谨之的名声不好。
“无妨,她的伤势不重,想来未至京城便会醒来,到时送她离开便是。”
王谨之淡然一笑,坦然的目光中透出来的些微关心,让崔良玉仿佛被烫了一下,忙低眉垂目,声音如潺潺流水,谢道:“那就麻烦谨之公子了。”
各自回了车上,王谨之却未钻进马车中,只是与车夫一同坐在外面,里面只有那西域女子一人,春桃眼尖,瞧了个正着,抿着嘴笑道:“谨之公子果然有文人风骨,为了避嫌,竟是硬要忍受这偌大的日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崔良玉心头仿若被轻轻撩拨了一下,忙闭上眼睛遮住眸中的异样,装作平静道:“春桃,你将那把花影伞送过去,救人本是我的意思,怎能让谨之公子受苦?”
“大小姐……”
车厢内只剩下崔良玉与折枝二人,折枝不知想到什么,缓缓开口,却欲言又止,崔良玉瞧她左右为难的样子,盈盈一笑道:“有话便说,何必遮遮掩掩?”
折枝手指搅着织锦荷花蚕丝帕,抿着唇瓣,狠狠心说道:“我知晓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还是想问一句——大小姐,您和谨之公子……”
非议主子,这可是重罪,崔良玉虽未说话,眸子却还是透出一抹冷光。
空气仿佛陡然凝滞,折枝感觉心脏仿佛停跳,额头渗出汗水,大着胆子说道:“大小姐,您和李小侯爷并未交换庚帖,前段时日南诏侯府又将定亲之事延迟,莫不是不想与咱们清河崔氏联姻,大小姐不如考虑一下谨之公子……”
这番话着实大胆,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且不说会不会影响到崔良玉的名声,折枝肯定是无法逃过这一劫,被活生生打死都是轻的。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崔良玉朱唇轻启,却并无怪罪之意。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王谨之手中握着花影伞,瞧着前面的马车,清冷的眸子中不觉充满了温和的笑意,便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一阵响动,布帘被掀了起来,西域女子面色苍白地看着王谨之,虚弱道:“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王谨之微微摇头,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前面去,截停崔府的马车,待崔良玉下车后,才对西域女子解释,“救你的是崔家大小姐,你要谢便谢她。”
崔良玉大方得体地笑道:“不必客气,只是见你昏倒在地,顺手而为……你感觉如何,前面便是京城,不如随我们进城,我可以帮你找个大夫瞧瞧。”
“不必了,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我还有事,就此告辞。”那西域女子倒也懂得礼数,只是说这话时,目光却只在王谨之身上。
萍水相逢,崔良玉也未多劝说,只是分了一匹备用的马匹出来,送给那西域女子,西域女子骑上马便离开了。
“这人好生无礼,竟是连名字都未留下,莫不是担心日后大小姐会要她报恩?”春桃愤恨不平。
崔良玉葱葱玉指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轻斥道:“与你说过多次了,你怎的还是不听,于人背后指指点点,仔细惹来祸事……那女子,想来是有难言之隐吧。”
回到京城,与王谨之告别,崔良玉回了清河崔氏,催老太太早就得了消息,令银杏过来等着,见着崔良玉便迎了上来,“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一路风尘仆仆,衣衫有些脏了,待我换洗一下便过去,你替我跟祖母说一声。”崔良玉颔首道。
先回了如意阁沐浴更衣,翠青色的海棠绣百褶裙,配上扣合如意缎绣香囊,更显腰肢纤细,翡翠发簪一端垂下几颗明珠,碰撞出悦耳的清脆声。
略施粉黛,遮住稍显疲倦的面容,崔良玉这才前往福寿堂。
才至门口,便见崔老夫人端坐正堂,满堂肃杀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