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尔笑嘻嘻地弯下腰来,咚咚咚地敲了敲车窗上沿,用法语嘲笑:“天哪,蒂博,你终于疯了,开始干起绑匪生意啦?”
“滚吧你。”库尔图瓦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贫嘴,也用法语回:“回头再找你算账。”
“我|干嘛了啊?是你自己要打赌炫耀和人家关系好,结果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就乱发脾气。我说真的,你能不能改改这狗屎性格,不然谁能受得了你啊。”
阿扎尔趁沙德没注意冲好友比了个中指,而后又毫无痕迹地露出开心的笑,趴在玻璃边看着沙德,换回英语同他说:
“蒂博说要送你回去,那也好,你们更顺路点——晚安,甜心。”
甜心这个词他非常歹毒和恶趣味地加重发音,甚至还点了点脸装模作样地摆“给个晚安吻我也会照单全收”的架势,库尔图瓦差点没拧断车钥匙砸他。在被上升的车玻璃夹断脖子前阿扎尔灵敏撤退了,吹了两声口哨和他们说上班再见(不过我应该会迟到的!他补充道,而后大笑着走了)。车里再度安静了下来,沙德坐立难安,不懂怎么总是在车里陷入这种窘境。
要说的话其实比上一次还严重,上一次库尔图瓦只是有点和他闹小脾气,冷冷地不大愿意搭理他,可这次却是大动肝火地吵架、还把他给拉黑了。沙德甚至不知道库尔图瓦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呢……正这么想着,对方却是吸了口气后,把手机解锁丢给了他。
沙德:?
库尔图瓦不要看他,只是看着外头黑洞洞的天,嘴还是用力抿着,说完话就抿上,仿佛要用嘴角两块肌肉表达他还没消气的态度:“你不想出黑名单是吧?”
啊?
库尔图瓦已经作势要来拿走:“不想算了。还给我——”
黑名单,他是要我自己把自己放出黑名单吗?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本能就已经告诉他这是和好讯号了,沙德立刻捂住了手机,差点没直接塞衣服里去,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库尔图瓦,仿佛要打护城战争似的,绝不要还给他。
库尔图瓦没撑住笑了:“你抢劫啊?”
他们莫名其妙就和好了。
没有像上次一样要说很多话,也没有被咬一口,就只是忽然沉默着头抵住头。沙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要这样不说话,他缓慢地眨了一会儿眼睛,但库尔图瓦依然碰着他的额头没动静。对方最近不爱用浓香,玩了一晚上,香水早散了,只剩非常寡淡的一点点牵绕在鼻尖。沙德纳闷地等了半天也没下文,无措地抬起头想看库尔图瓦的眼睛,却被吻了下眼皮。
霜上雪一样,轻到不能再轻的吻。
沙德感觉世界有点暂停住了,仿佛他变成了模糊录像带里的人物,然后在此时此刻被定格在了某张胶片上。这大概是父母以外第一次有人亲吻他,最起码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这太陌生了,他迷茫地张开眼睛,几乎感觉自己的睫毛触碰到了对方的睫毛:
“……眼睛?”
为什么要亲我的眼睛呢?
库尔图瓦没有回答,只是呼吸变沉了些,顺着这个姿势替他扯过安全带。回去的路上他们完全沉默,但这种沉默和闹脾气的沉默好像又是两种事,那种沉默把人推远、必须要努力抗争才能继续握住朋友的手,这种沉默却让他们古怪地接近、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永远地在路上移动着……沙德不明白。
可路毕竟不是无尽的,到公寓了。库尔图瓦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车里按按喇叭笑话他两声就走开,而是也跟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抱了抱他,而后抱着胳膊往后靠在车门上,摆出目送的姿态。
沙德于是抱好纸袋进楼去。
“喂,沙德。”库尔图瓦喊他,头发被晚风吹起来了,他看起来年轻,高大又纯净,这是很难得的样子,可惜沙德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听到呼唤才回头,听到对方在同他清晰地喊:
“晚安。”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地同他挥手告别:“晚安,蒂博!”
站在玻璃门透出的灯光下,沙德看起来实在是太漂亮和轻盈了,仿佛是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狗勾。库尔图瓦本能地也抬了抬嘴角,举起手要回应,但小狗已经欢快地一溜烟跑没了。
他抱着袋子的背影就像捧着一簇满满的鲜花。库尔图瓦想到了快两个月前刚接他回家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约会,虚构了一束没人要的花。
库尔图瓦想要晚安吻,却不懂沙德为什么不懂要来吻他。
特里不止给赢家准备了礼物,每位队友都有,实在是很体贴。这个袋子比沙德预想中要重,但是直到上了楼打开,他才知道了这份重量的来源——宝蓝色的围巾躺在精致的包装盒中,在灯光下微笑同他sayhi。
这也是“你负责收破烂”吗?就像是随手丢给他的无用的玫瑰一样?沙德迷糊地把它抽出来,不懂库尔图瓦为什么连这个也不喜欢。也许他只是爱胜利,但并不那样稀罕奖品。沙德其实也没有太懂这条围巾的纪念意义,但确实觉得它很好看。而且被珍藏的东西总是自带一种精致的、被爱的光晕。
于是他下意识得也想要好好对待它,不让它换了主人后就被轻贱。
但也仅此而已。
沙德把盒子拿出来,细心地用小手帕帮它擦干净,边边角角都整理平,而后把它放进了摆进了高处的杂物柜里。
此时此刻忙着收纳冠军围巾的沙德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二十天后,切尔西的英超排名就从第二跌落到了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