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在关在回忆里的人
一整晚的雨,南方城市终于摆脱了“不阴不阳”的秋天有了入冬的迹象。
骤然降临的湿寒让程续睡得不太安稳,朦朦胧胧中是有人靠近的,他的意识在梦和现实中浮沉,最终没能彻底清醒。
又做梦了,冰冷的病房里白得刺目的光,母亲毫无生气的躯体,父亲绝望的眼神,纷乱嘈杂的场景,像无序切换的镜头,一转瞬是站在暴雨中的自己,身边有人紧紧拽着他的胳膊。
和自己相当的身量,熟悉的眉眼,是周泽吗,程续像镜中观像一般努力分辨着——是林熠。
醒来时程续的心跳很快,他闭着眼久久无法缓和情绪。
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心绪特别稳定的人,他不过是早早学会了将痛苦牢牢关进一个笼子里,不看,不想,不碰触。
和那些回忆一起被关起来的,是那时站在他身边的人。
……
“做噩梦了?”林熠的声音。
缓缓呼出口长气,程续坐起来,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眼杵跟前的人。
“不会是梦见我了吧?”林熠嘴角勾笑。
”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程续面无表情套上外套下了床,“想清楚再回答我。”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思绪在久远的过去反复萦绕,既看不清来路也不知道归宿,程续莫名心累,他必须要认真对待了。
洗漱完回来,林熠已经将窗户推开了些许隙缝并拉开了窗帘,程续靠在床沿问,“能给我答案了吗?”
“突然这么执着?”林熠抬起下颌看着他,寡淡笑笑,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和周泽一起?你一直喜欢男人?”
天并未开亮,窗外一片墨色,屋里的灯白晃晃的,映着两张略有疲色的脸。
……
是必须要给他一个严肃答案的,垂眸思忖片刻,程续缓缓道:
“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喜欢男人,既不会忌讳和男人肢体接触,也没有关注过任何男人的长相和体型。
和周泽在一起的原因很复杂,但非要深究,我想是因为他给了我很强的归宿感…
我们一起朝夕相处两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他沉默地呆在我身旁,为我做了他能做的所有的事情。
他抬眼迎着林熠的目光,继续说道:
“他也足够勇敢,足够执着,足够聪明,和性别无关,是这些个性吸引了我…”
“可以了”,林熠打断了他,落下他脸上的眼神因为这房间里一时的寂静显得冷。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于要重新和你做回朋友…”
他站起来,看向程续的是一双和周泽截然不同的眼睛,如刻的眉骨,微陷的眼窝,向来带着点目下无尘的漠然,此刻却说不出是冷,还是悲凉。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一直把你当作重要的朋友,而你,却因为自己感天动地的爱情,总觉得我怀有深意。”
程续的神色一怔,未及想到任何应对,他已大步离开。
……
周泽到的时候程续还未吊完针,冰冷的液体从塑胶的管道一点一点流向他他淡青色的血管。
“冷吗?”周泽俯身用拇指轻轻拂着他的手背。
程续笑了笑,“住个院,感觉自己就跟变了个性似的,每天迎来送往的全是怜惜的眼神。”
他动动手指把周泽的手翻个面儿,在手腕某处用力一摁,周泽一瞬吃疼嘶一声,脸都白了。
程续敞亮地笑两声,“放心吧,我恢复得挺好的,就现在都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