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了?”他问。
“我没事。”她侧过脸,冷冷地避开他的目光。
越开想起她此前决绝的告别,慢慢垂下眉眼,轻声说:“不好意思。”
这样淡淡的四个字,让景云更加不是滋味,他为自己关心她而感到抱歉,为告别后还与她闲聊感到抱歉,难道他就没有别的事要道歉吗?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冰冷地说:“景家的祖山已经封了,谁都进不去,开总暂时就别费心思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特助,董小皖除了要替老板开路,自然还要替老板们背锅,他随即反问:“祖山?景家祖山为什么要封起来啊?”
景云白了他一眼,“你让你爸去租十年的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封起来吗?”
“我爸……”董小皖呵呵一笑,“他想看风景啊。”
其实董小皖不够了解景云,她能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把一切都弄清楚了,越开沉下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了,知道你的目的不是祖山而是山上的古窑,也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打这个算盘,还为此切断越氏子公司与景宝斋的合作,把我困在龙家窑,好方便你亲自下手给景宝斋挖坑下套。”她不再回避他的目光,与其让心虚作祟,倒不如直接与他对质。
越开用余光瞥一眼董小皖,很显然,切断子公司与景宝斋合作的事,应该只有他和董小皖知道。董小皖随即反应过来,“景小姐,难道古窑的事是你告诉明总的?”
景云把心一横,反正她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对,是我告诉他的,没有古窑你们就烧不出秘青瓷。”
越开脸上的淤青还未散尽,拧眉时连带着额头和眼角一阵刺痛,他全身一震,像是猜到却又不敢真的相信,不得不再次确认,“真的是你说的?”
她昂起下巴,用一个轻蔑的眼神回答了他的问题。
董小皖当即跳脚,“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们了,董事会投票决议,在明年三月的股东大会上,开总必须拿出秘青瓷。现在只剩四个月时间不说,光是开总手臂上的支具就要戴三个月,而且半年内都不可能康复,你明知道烧秘青瓷有多难,即便破解了釉方,也要靠他亲力亲为!如果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龙家窑,他会受伤吗?你、你怎么能背后捅刀子呢!”
景云当然记得越开的左臂是怎么受的伤,可该还的已经还了,就算越开不欠龙家窑的,但起码也是亏欠她的!
“我背后捅刀?”她冷笑起来,“那你们呢?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毁掉景宝斋的合作,动一动小手指,就能让两位青瓷师傅吓得不敢来龙家窑帮忙。还有,一通电话就可以遥控瓷厂老板跑路,你们为了釉方、为了古窑什么招数没使出来?我凭什么不能反击?”
“瓷厂老板?”董小皖一愣。
景云轻嗤一声,冷厉的目光像刀一样扎进越开的身体,“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阿开,可你把阿开的记忆毁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她惨白的脸上写满恨意,她恨的人是他,越开清晰地感受到了,“我不怪你恨我,只是让你不要相信越明夏,你连这一丁点的信任都不能给我吗?”
“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她眼中的刀又向前刺了一寸,“你敢说当初听到祖山后没有立刻去调查?你敢说发现古窑后没有费尽心思骗我租山?你敢说对我没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利用?!”
利刃穿心,他无话可说。
“可是……”董小皖还想分辩几句,却被越开抬手打断,只得识趣地离开。
越开的沉默分外安静,空寂的连廊上,可以看见天上的云缓缓飘过,灰黑色的影笼在他身上,笼着他受伤的左臂,笼着他右手划开的伤痕,笼着他漆黑的眼眸。
明明是他无从辩解,却像是景云对不起他似的,可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呢?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是他非要扯下她的盔甲,非要闯进她心里,他给了她希望与憧憬,然后又把它们生生捏碎。她一直拼劲全力地帮他,为他争取一切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可结果呢?他在她受过伤的心上又刺了一刀,还将她推进无望的深渊,他有什么资格显得楚楚可怜?
是,他是曾经说过,她要是相信越明夏,就一定会后悔……事到如今,她的确在后悔,但她更后悔当初认识他!
她看得出来,越开对她失望了,这样正好,反正她对他早已失望透顶,这样彼此都不要有期待,也都不要有幻想!
“不过是你来我往,公平极了!”
越开嚅动了一下双唇,自嘲地笑道,“公平?”他幽暗的眼眸空荡荡的,“也是,我欠你的,你来讨债,我认。”
又是这样的释然、豁达、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