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9
瞎钱花了千千万,一毛的红包照样抢。
——《景口玉言》
鹿萱办公室内。
阿开坐在距离她办公桌一米开外的会客沙发上,手边的茶几台上是一杯温热的龙井,因为昨晚睡得不好,他打算下午补个觉,所以并没有去喝茶。
阿开和景云去楚西镇学黑胎青瓷的事,鹿萱知道,因为鹿家窑的黑胎大师傅就是从楚西镇高薪请来的。不料她稍微一打听,竟知晓了龙千峰与她父亲鹿骏打赌的全部内容,此前她只知鹿家胜券在握,必定能得到秘青瓷,没成想双方的筹码一个是秘青瓷的釉方,另一个是鹿家的女儿红酒。
这就让鹿萱感到为难了,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秘青瓷是各家窑主的目标,却不是她的。天泉镇追她的青年才俊两手两脚都不够数,她偏偏只钟意阿开一人。
一开始鹿萱的姿态是有些高高在上的,以她的身份地位,向他们这样的徒弟示好,无疑是一种恩赐,可阿开却不为所动。客观地说,阿开对她的态度也挺好,但这个“好”是他的统一标准,像一杆不偏不倚的秤,唯独在景云身上,秤砣失效。
那些情绪上的波澜起伏,本是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些荒唐的行为更不像他会做的事,为此鹿萱不得不去打探景云的底细。
幸运的是,景云完全比不过她,不幸的是,阿开承认这一点,但秤杆还是疯狂地上翘!
“我知道啊。”他点头,“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知道鹿家人脉众多,而你年纪轻轻就能负责瓷艺协会的各种工作,论家世、论专业,你比她强许多……”
他的语调和目光一样清亮温柔,“所以,她的努力才特别不容易。我知道青瓷博物馆最近在做一批南宋青瓷碎片的虚拟复原,如果将馆内资料库的权限开放给她,而她又恰好能帮得上忙,不是一件双赢的事吗?”
鹿萱沉默片刻,反问阿开:“你现在不应该考虑她的事吧?你去了楚西镇,学会黑胎青瓷了?”
“嗯。”阿开微笑。
鹿萱咬了咬下唇,带着点不甘心,“我要是早知道打赌的内容还有女儿红酒,我就会帮你了。我家大师傅的手艺是楚西镇最好的,你肯定赢不过他。”毕竟是年轻姑娘,社交工作再老练、再圆滑,一旦面对喜欢的人,心底的小情绪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我和师父说过,那个不作数。”阿开解释,“所以他和鹿大师的赌注只有秘青瓷。”
“是因为知道赢不了吗?”鹿萱问。
阿开素来谦逊,唯有事关烧瓷才会崭露锋芒,“我是怕我赢。”
鹿萱一怔,阿开却神色平和,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没有比黑胎青瓷前,他就是那么认为的。即便现在要比黑胎青瓷,他也只是觉得棘手,需要花些时间安排妥当,并没有考虑过输。
“那你是讨厌我咯?”鹿萱蹙眉。
阿开摇头。
“喜欢?”
阿开继续摇头。
鹿大小姐没好气地说:“你就用这样的态度让我帮景云、给她开放资料库?”
“我不觉得你是不讲理的人。”阿开诚恳地说,顺便提醒了她一句,“而且只是赌女儿红酒,并不代表酒一定是给我的,龙家窑不是还有龙洺吗?”
“……”
“其实你也免去了很多困扰啊。”
他含笑的眉眼微微弯着,逻辑清晰、态度真诚,一时间倒让擅长公关的鹿萱无话可说,愣了好一会儿才强行挽尊,“你就这么喜欢她?可她明明没钱还硬装有钱人,不是瞧不起你穷吗?”这是时晨告诉她的,所以鹿萱认为自己有点高姿态,也合情合理啊。
这事不假,景云向来嫌弃阿开穷,心里那么想,嘴上也那么说,然而阿开毫无芥蒂地说:“我第一次见她时,她自己踩到牛屎,还嫌弃我的三轮车,但我说要载她一程,她却给了我三块钱。”
“她一向很公平。”他低头浅笑,“即便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的手艺,她都和我算得清清楚楚,哪怕只是一块钱。”
“也许你觉得我输掉瓷艺大会、龙家窑失去秘青瓷,只需赛后给我一个名誉奖,或是介绍一大单生意给龙家窑,就可以补偿所有。但一件事是一件事,一笔账是一笔账,欠一块钱就要还一块钱,否则日后补得再多也都没有意义。”阿开说着站起身来,他的身高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可他稍稍低下了头,再一次为了景云请求鹿萱,“所以像一块钱一样的小事,你愿不愿意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