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生来冷情,从未有过什么心愿,金银权势,风月旖旎,半点不沾。
他随着和天钧修道后,更是将一腔的心思都投到修炼上,隐于寒山之中,也不觉半分孤寂。
待到和天钧身陨,凤隐鸣误闯进山,两人意外结识成了朋友,千雪浪也从未对这位朋友的去留有过什么在意。
他这一生都不曾有过什么爱憎喜恶,眼下虽知道自己缺了什么,但要怎么做,却是全无头绪。
千雪浪静坐一夜,生平头一遭生出些许烦恼来,便反反复复将红鹭擦拭了两次,仍是无法静心,干脆站起身来,倒将不远处的任逸绝吵醒了。
“怎么?”任逸绝声音里仍带一丝困倦,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冰光潋滟,任逸绝披衣下床,去将灯点上,雪洞里登时亮堂起来,隔着屏上花雕,他脸上病态已稍有起色,显出几分清俊来。
“我要去见我师父。”千雪浪道。
任逸绝不禁一呆:“啊……前辈也居于此山吗?可是……”
他本是想问“今日不是要去灵池吗”,又觉不妥,便走出身来,往雪洞外看了一眼,见着天才蒙蒙亮,改口道:“时辰尚早,不妨晚些再去,免得打扰前辈,叫他见怪。”
“早些晚些,都不打扰。”千雪浪道,“我师父也绝不见怪。”
任逸绝心中纳闷:“这又为何?”
千雪浪淡淡看他一眼:“自然是因为我师父已经死了。”
世人有诸多忌讳,总造个词来替代这不祥之言,可是有生就有死,造那么多词来用,仍不过是表达一个死意,千雪浪没什么忌讳,便直言说出口来。
任逸绝心中一凛,更感奇怪,又问道:“今日莫不是令师的忌日?”
“不是。”千雪浪道,“不过我师父生前住在另一处,离此山极远,若有魔人来找你,我未必知晓,你愿不愿意随我一道去?”
任逸绝好奇心起,便道:“既承阁下恩情,也理当拜祭一番阁下的恩师。”
千雪浪便伸出手来,淡淡道:“那你搭着我吧。”
“咳。”任逸绝道,“可否等在下稍整仪容?”
“随你。”
又过一会儿,任逸绝穿好衣服,到外头打了雪水洗漱,这才走到千雪浪身边来,又将冷冰冰的手搓揉一阵,哈气回暖,方才搭在他的腕上。
千雪浪取了红鹭:“抓紧。”
二人轻身而起,落在一片薄云上横空飞渡,此时逆风而行,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往下望去只见群山莽莽。
此时若有凡夫抬头,便只能见一片云朵飘然而过,哪能想到上头还有人站着。
群山渐从雪白变作青苍,此时天光大亮,千山尽醒,雾霭幽微如带,更添几分翠润,叫人见之心清目明。
任逸绝心道:“千雪浪的师父与他脾性倒是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