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的身子一颤,不?禁用帕子掩住自己皙白小脸,柔弱的肩膀因为恐惧和凄楚耸动。
“我,我猜,可能是他三番五次催我给家里去信,让我把他带回周宅,我都设法搪塞。本想让他色令智昏,可他这厮真是痴情种,看也不?看我,碰也不?碰我,心里眼里,只有云娘子。有次我急了,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他竟不?顾腿伤,将我从榻上踹下?去,伤了人家的腰,半晌直不起来。或许便是从那之后,他知道求我去家信无望,才开始设计逃跑……”
孟宴宁蹙紧的眉宇渐渐舒展。
那便是了,周从之之所以?逃跑,和自己无关,不?过误以?为窈娘对?他情根深重,怕被觊觎,不?能家去。
然而?窈娘此举也是不?妥,曾引无数男子折腰的花娘,竟被周从之作?弄成霸王硬上弓的痴妇……是他低估了周从之。不?知周从之是否在暗中窥伺窈娘,她如此堂而?皇之戴着帷帽,就过来?找自己。
孟宴宁半闭佛眸,忽觉得厌烦倦燥。对?窈娘脸上流露出来?的悲切、惊慌,实在不?感兴趣。
“我清楚了,你先回去吧。”
窈娘不?甘心,涕泗横流,“二爷,你说这周二郎现在,对?我是不?是厌恶得不?得了了?”
孟宴宁哂笑,径直扔了那被掐断的软戒。
“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中用。如今来?与我说,又有何益?”
窈娘羽睫惊慌抖动,几乎跌坐在地。
小厮备好马匹,前来?询问孟宴宁是否启程。
孟宴宁不?禁阴戾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他如今避周从之不?及,也不?知晓对?方下?落,那种事情脱离掌控、无法预估的感觉,只?叫他不?适,“去给?我把山庄各处的门关上,没我的允准,这几日都谢绝外客。”
*
自陪孟宴宁试过吉服后,云冉夜里不?知为何,时?常梦魇。她觉得一切都应当值得自己慢慢欣喜的,可又莫名恍惚。
还是记挂周从之是不?是活着,以?至于梦里,开始频繁而?反复地,梦见他了。
梦中,自己穿着那件凤凰羽丝吉服,他则穿着一件龙凤双吉团纹吉服,温柔的握着簇花红绸的另一端,牵引她走进婚房。
红烛在帐前哔啵燃烧,她坐在妆奁前摆弄首饰。尔后肩膀微沉,一只?手?掌从她颈侧探出,替她揽镜卸掉鬓上钗环。光影熄灭,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榻上。
交颈鸳鸯,泛滥鱼水之欢,云冉几不?能自持,笑语银铃,想起当初因为冲喜仓促成婚是多么遗憾,恨不?得在这一刻尽情弥补。想要多亲昵他,指尖轻划他微发薄汗的下?颌与喉结,腰身却被他臂弯托起。好奇他要干什么,他便附耳低低对?她,黏哑地呼唤。
“冉冉。”
那根本不?是周从之的声?音。“呀!”云冉惊得脸色煞白,挣扎着从梦魇中苏醒。
冉冉,冉冉……她捂着心口,好似满脑子,都还是孟宴宁。
心绪一时?仓惶缭乱,五指梳进乌发缝,惶惶地颤栗。
“二奶奶,您怎么又醒了?现在才三更天。”春琴闻得响动,忙进屋查探。
云冉的眼睛里突然溢出了点点泪光。
“春琴,我差派你给?渔村那边寄的信,可有回音了?”
她近来?一直暗有动作?。虽没有再孤身前去,但还是设法给?周从之曾提及的渔村那边寄信。二则也让春琴和秋蕊多多留意,那日在东街上,偶然看到形似周从之的男子,可还有再出现。
春琴朝外瞥去,眼下?星子高悬,万籁俱寂。唯有孟宴宁的书房,还亮着一盏豆灯。
他似乎为筹备和云冉的婚事,一直忙碌不?停。风拍打檐下?的香木风铃,勾勒出窗内颀长俊逸的剪影。
春琴是云冉的陪嫁丫鬟,对?周从之这位故去的姑爷,或是对?孟宴宁,都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她只?觉着,两个人都温柔亲善,堪称云冉良配。
她便掌了一盏灯,贴心地坐到了床榻边,温暖云冉的手?道,
“二奶奶,我本不?该多嘴,此刻不?得不?说一句。先前奴婢陪您一起将姑爷下?葬,若姑爷还活着,他这么爱你,早便该把自己的棺从坟里刨出,千方百计的回到您身边,怎么舍得叫你在夜里哭?若没发生马车那场意外,您如何惦着姑爷,我也不?劝你。可眼下?您就要跟孟二爷成婚,心底却还偷偷思念姑爷,就大不?好了。这样既算不?得对?姑爷一往情深,也暗暗伤害了二爷,不?是吗?”
春琴这么说,想必云冉方才所问的,都是没有回应的了。
云冉不?禁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