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两具尸体,被送还周氏。
孟宴宁折磨她折磨得没有意趣,索性亲自带她到周宅,辨认那两具尸体。曾经门庭若市的宅邸,如?今庭院稍显荒芜,春芽未发。云冉站在台阶上,错愕地发现,原来是周冬晴的尸身?,旁边,还有具女尸,是嫂子林无霜的。
她那连日如?水泥封住,仿佛没了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眼圈泛红,别过视线。
孟宴宁看着她,平淡道,“应该是在跟着海寇逃跑时,被误伤的。”
云冉不置可否。他根本在说谎。她知道,应该是林无霜因为泄密,被那群海寇杀死了。一尸两命。周冬晴肠穿肚烂,显然是在她之后自尽的。他剖腹了,所以死状如?此肃穆而惨烈。
云冉听说,想赎罪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会因此而难过。
她闭了闭眼,哑涩道,“二?哥哥,嫂子曾跟我说想回家。你可不可以,将她送回去?”不管周冬晴愿不愿,云冉也不能让他们一起合葬。
孟宴宁看着她,默了会应下。
但他还是关注另一个问题,“冉冉,你是不是很庆幸,死的人不是周二?郎?来的时候,你分明?害怕。但见到这两具尸体,你便不怕了。”
云冉抬头看他,一时不语。难怪他今日会带她出门,原来还是试探。想来那日她对他说的话,他果然是不在意。
真可笑,明?明?已经将她全数占有,却不愿探究她的弦外之音。
她不免掏出锦帕,掩住那不住往鼻子里钻的尸臭,语气都平淡下来:“二?哥哥怎么想的,就怎么想吧。我如?今也逃不掉,你怎样都好。”
她的顺从?和乖觉,好似又带刺般。只叫孟宴宁郁结。她转身?要走,孟宴宁愤懑攥住她的胳膊。
“冉冉。”
云冉回眸瞧他,眼底是死寂的,不难过,也不挣扎。
仿佛隔着一道透明?布幕的皮影,还是叫孟宴宁看不透,也摸不透。
他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只得稍稍松开力?道,“上京的东西?已经准备好,这几日便要启程。以后到了京城,想回赦县也便不易了。冉冉,我今日既破例带你出门,也允许你再买些东西?。”
“那买些糍粑和鲜茶吧。这里的渔货、辣酱菜也好。”云冉顺从?道。
她似乎也不再害怕,和他一道上京。
乃至夜里,还会配合孟宴宁表现出欢愉、娇嗔的一面?。不过少了些挣扎的鲜活,疯魔的媚态。
孟宴宁默然不语。
云冉便又问他,“怎么,二?哥哥又不想去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孟宴宁便是再想不出缘故,却也没有想过将自己的话收回。
他索性不去想。她可能只是害怕,所以像从?前畏惧他那般,装乖扮巧蒙蔽他。但即便如?此,她现在应当也是他喜欢的样子。就像被关久的雀儿?,起初还喜欢用尖利的喙咬金笼,到现在,也习惯在笼中?自在地梳理羽毛。
所以,他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他还得到一个消息。周从?之跟海寇勾结,已经逃跑了。
云冉再不要想,还能跟周从?之再续前缘。所以他现在连对手都没了,根本没必要担忧。
*
云冉的兴致看似不错,和孟宴宁在东街逛到傍晚。金乌西?沉。
孟宴宁站在茶楼上,俯瞰脚下的长街。
灯彩渐次亮起,将有些暗淡的青石路面?,也照得如?有神光。
有个妇人突然从?一侧杀气腾腾地过来,骂骂咧咧地揪起一个正和人下棋的男子的耳朵。便是世风日下,这样剽悍的女子也不多见。孟宴宁拧了拧眉,转向别处,
又见个妇人提着一壶熟水,去接出摊的丈夫归家。她背着孩子,丈夫推着货车,一路有说有笑,身?影被灯火拉长。走到半,丈夫变戏法般变出个簪子,簪在妇人发上,妇人便脸红了。
他们,云冉和他。孟宴宁不知怎么,想到云冉那夜质问他的话。
他们现在是寻常夫妻吗?如?果还有人待他好,甚至爱他至深,情愿为他去死,那么换个人,是否也可以?
“二?哥哥,你在想什么?”云冉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自己待的闷了,见孟宴宁不语,又道,“我有些困,可不可以回去?”
被自己锁了那么多日,好不容易能出来,竟然表现得兴致缺缺。孟宴宁只当她是装的,哂笑道:“也好。今天竟然辞别了你的嫂子,也算了了桩恩怨。往后你便安心陪二?哥上京,该喝的药,也记得按时喝。”
云冉微不可察地皱眉,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好。”
她跟孟宴宁下了楼,也不缠他,坐到马车角落里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