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俞的神色僵在了那儿l,大约他怎么得也想不到,赵筠元会这样直接的将他隐匿于心中,不敢承认的感情说出口。
片刻后,他的神色恢复如常,就连眼眸中的窘迫也已经消散干净,他冷声道:“小满,你是陪着我在北岐苦苦熬了四年的人,你知道那时候的贺宛是如何折辱于我,我只想让她受尽万般苦楚后再要了她的性命,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是吗?”赵筠元倚靠在软枕上,就这样平静的看向他。
陈俞心头却起了一阵无名之火,他盯着赵筠元道:“看来皇后是因为失了孩子,悲痛之下在朕面前竟连半分分寸都没了,朕不应当在这时候来瞧你。”
说完这话,已是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赵筠元看着他的背影,脑中没由来的想到四个字“恼羞成怒”。
即便陈俞并不承认,可她心中依旧恍如明镜,她明明就是……说中了他的心思。
赵筠元躺在床塌上,心头升起了无边悲凉来,旁人倒也罢了,为何偏偏是那贺宛?
她犹记得,北岐的冬夜里,她与陈俞二人在一张单薄的被褥下互相取暖,陈俞心疼的将她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放入怀中捂着,她仰头看向陈俞,清冷的月色下,她只能看清他漆黑眼眸中漫无边际的恨意,他道:“小满,终有一日,我们所承受的苦楚,一分一毫,都会从贺宛身上讨回来。”
赵筠元在他怀中没有分毫迟疑的点了头。
那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苦,赵筠元在陈国时是娇养在宫中的世家小姐,在北岐却成了最低等的婢子,就连北岐宫中的宫人都可以随便差使,便是如此,赵筠元也不曾有过抱怨,她知晓陈俞在北岐宫中的日子难过,便竭尽全力地护着他。
表面上她只是陈俞一人的婢子,只要将他照料好便成,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在贺宛的示意下,谁人都知他们二人在宫中是人人可欺的,所以只要寻了由头便能随便责罚,罚跪,挨打又或者是罚去浣衣局都是寻常之事,方才来到北岐的第一年,她那双原本娇嫩的手就已经粗糙得宛如老妇,如今回了陈国一年有余,日日养着,却再养不回来。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可她还亲眼见过贺宛与那些世家之人当众将陈俞唤做“陈国贱种”,生生逼着他下跪磕头,便是那兽笼,赵筠元与陈俞,也曾经进过……
可陈俞,却还是动了心。
恍惚间,赵筠元好似明白了过来,原来她一直不曾顺利攻略陈俞,所以系统并未出现,陈俞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贺宛。
比起痛苦,此刻赵筠元心中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若是不能攻略陈俞,她便不能再回到现实世界,也就只能与陈俞贺宛这样耗着,若是还有心攻略陈俞,对一个已经动了心的人,她当真还有机会吗?
赵筠元浑浑噩噩的想着,却怎么都想不出个结果来。
如此闹腾一番,春猎便就只能提前草草结束了。
至于春猎中发生
的那些事儿l,自然被陈俞压了下去,只要他吩咐下去,便无人敢在这种时候乱嚼舌根。
而赵筠元回到宫中这几l日,底下人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特别是春容和玉娇两人,不仅在她的吃食方面费了不少心思,更是时时陪在她身边与她说些趣事逗她开心。
赵筠元不想徒惹她们忧心,纵然心中郁结难消,可在她们面前却好似已经将那孩子之事放下。
就连孩子下葬之后,陈俞再来瞧她,赵筠元也并未再提及过那日之事,与他之前的相处也已是恢复如常。
陈俞大约是很满意的,满意她这样识趣。
只是陈俞不知,赵筠元并非是识趣,只是还不曾想好到底该怎么办而已。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亦是还存在着希冀,以为陈俞不曾忘记过旧日对贺宛的仇恨,依旧恨着她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失去了孩子之后,赵筠元夜里却依旧睡得并不安生,有时夜半醒来,她总会下意识伸手摸向腹部,摸到一片平坦时,甚至心头还止不住会有些慌乱,直至彻底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孩子早已经不在。
更多的时候她却都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着,昏暗的月色下,能恍惚间瞧见一道黑影坐在床边,目光痴痴的望着睡得并不安生的她,偶尔的一声叹息也都是极轻极轻的,仿佛怕会惊扰了梦中人。
临近五月,上京偶尔已经能觉察到闷热的暑气。
贺宛怕冷,却也并不习惯这种陌生的燥热。
她站在宣明殿的廊下,虽然有遮盖的地方,可却依旧有些难熬。
但却也不敢偷懒,只能规规矩矩的守在那儿l,最大胆的动作也不过是趁着文锦公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往殿内瞧一眼。
陈俞对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其实原本她也是不敢信的,毕竟这实在太荒唐,她曾经做了那样多折辱陈俞的事,一次又一次的践踏他,从不曾将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
贺宛记得,在北岐时,陈俞每一回在她的手底下受了折磨,总会用那双阴郁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好似恨极了她。
即便是那时候的她,看见这样的一双眸子,也会止不住有些不安,可很快,那些不安就转变为恼火,让她忍不住用更为极端的法子继续折磨陈俞,想将他眼里那些不甘尽数碾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