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料到桑拧月会在花厅中,他凤眸微挑,眸中异色一闪而过。继而又恍若没看到她一般,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在姑太太之前落座的位置坐下来。
桑拧月慌张的站起身,给他行了礼,之后在老夫人的安抚下,重新坐回原位。
——沈玉瑶挨着老夫人坐,母女俩亲热的挤在上首那张榻上。而之前姑太太和王秀雯坐在老夫人左下首,桑拧月来了之后,就在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他正好坐在她对面……
这让桑拧月愈发觉得时间难熬。
垂首间,她似乎总感觉有视线若有似无从她身上扫过。可等她抬起头来,却见大名鼎鼎的沈侯正在老夫人面前做孝子,那有眼神施舍给她?
肯定是之前那次巧遇后留下的后遗症。
想起那次巧遇,桑拧月腰后和手腕上的热度更甚。她似又嗅到了清雅的松香味,桑拧月赶紧凝神屏息,结果闭气时间长了,整个人差点咳嗽出来。
桑拧月收敛起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她侧耳倾听老夫人和沈廷钧说话,却正巧听见老夫人在给沈廷钧解释,“不是你妹妹,瑶儿健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你看她面色这么红润,就知道她指定没病没痛。”
沈玉瑶在旁边不依的嚷嚷,“娘,人家好歹也是个侯门贵女,怎么就成小牛犊子了?娘你说我是只小鹿不行么?小牛犊子……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
她的哀嚎没有引来母亲的怜悯,老夫人继续说,“我说的是拧……是你桑表妹。”
桑拧月是周宝璐嫡亲的表妹,三郎既称呼她表妹,大郎称她桑表妹丝毫没有问题。时下这种亲连着亲的,大多也都是这么称呼。不然只称呼某某姑娘,显得太过疏远冷淡,不能显示出作为通家之好的亲近来。
沈廷钧依从母亲之言,径直看过来,“桑表妹。”
桑拧月再次从椅子上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侯爷。”
老夫人见两人“认过亲”,愈发满意了,“你桑表妹有旧疾缠身,吴大夫开了药,让好好吃上两个月。结果这孩子急着过来给我请安,倒是忘吃药了。”
沈廷钧微颔首,看向桑拧月,“表妹有心了。”
他眸光深邃内敛,面上神色轻松自在,可在他散漫的视线下,桑拧月总感觉迫人的压力扑面而来。这让她喘息都难,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有些僵硬别扭。
最后桑拧月也只努力自然的回了一句,“都是应该的。老夫人待我宽厚,我能做的,也只是抽空陪老夫人说说话,再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事情的。”
老夫人就叹,“你这丫头啊,尽说些好听话哄我。”
来陪她说话怎么就轻松了?
先不说从蔷薇苑走到鹤延堂,差不多要走两炷香的时间;只说拧月这姑娘每次说话都那么得体真切,偏还不让人反感,这又岂止是顺口说的话那么简单?
陪贵人说话闲聊,从来都是费心费力的。
念及这些,老夫人看着桑拧月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
她便提出,“大郎之前给我送了几只御贡的鹿茸,我让吴大夫炮制成了鹿茸片,你拿些回去吧。”鹿茸能强壮筋骨、抗衰老、补气益血,还能暖宫。拧月这孩子气血亏损的厉害,这些日子虽然补回来不少,但要全部补回来,还得改药方,再吃一段时间药。
桑拧月忙推拒,脸都涨红了。她本就生的冰肌玉骨,这一个月也当真养得好,如今身上有肉了,气色愈发白里透红。因此面红起来,跟朝霞弥漫似的,就连耳后根都红透了。且因为过分脸热,一双明眸也变得水汪汪的,里边具是难为情、羞惭与尴尬。
最后还是沈玉瑶跳出来,替桑拧月解了围。但她也不敢久留了,匆匆辞别老夫人,便离开了鹤延堂。
等她娉婷袅娜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中,沈玉瑶才开口抱怨亲娘,“大哥还在跟前呢,您就拿大哥孝敬您的东西分给桑表姐,您不怕大哥寒心,那您也不怕桑表姐以后见了大哥尴尬啊。”
老夫人这才明白,方才桑拧月为何那般脸红耳热。她就有些哭笑不得,“大郎给我的东西多了去了,只要是吃用的,我那样能自个儿用完?最后还不是都分给你们这些小孽障了?这事儿你大哥心里门清。”
沈廷钧不说话,继续喝茶。
老夫人又叹,“只是我忘了拧月到底和你大哥不熟。你哥还在跟前呢,我就提起这事儿,那确实难为情。等回头吧,回头我问过吴大夫,看拧月是否适用,再考虑给不给她。她那身子亏虚的太厉害了,盲目用药可别害了她,还是征询过吴大夫的意见再说吧。”
说完这些,老夫人后知后觉问了儿子一句,“大郎,我把东西分给你桑家表妹,你不会不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