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留在最后面,待人都进来后,便掩上院子的门,将邻里探究的目光挡在外面。
宋兰已经打开堂屋的门迎客,又手忙脚乱地去烧热水沏茶。
为首之人进入堂屋,才问:“你便是沈迁?”
“正是小子。”沈迁道。
“我姓仲,叫仲理,”为首的中年人道,“用过你药的,是我同族的侄子。”
他说得很含糊,即便是知道沈迁跟陆久帮过太子的宋兰,因为不知道那日在山洞,卫翎曾跟两人讨要伤药,给仲勇用的细节,一时都没听明白仲勇在说什么。
有林主簿在,沈迁的身份不需要再用对暗号的方式确认,仲理却说出这种含糊得像是在试探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沈迁道:“不过是小事罢了。”
他余光看了眼旁边的林主簿,怀疑林主簿虽然知道皇城有旨意下来,他恢复了科举的资格,但并不知道仲理背后之人是谁。
仲理道:“你的请求,我家主子已经做到,圣旨已经下来,你之后可以直接在曲安县应试。”
沈迁听到仲理用主子二字称呼太子,便知道猜对了,他行了一礼道:“烦请先生帮忙转达,多谢大人成全,小的没齿难忘。”
仲理道:“你若能早日取得功名,便没有辜负我家主子的一番辛苦。”
“小的定会刻苦学习,不负大人期许。”沈迁道。
此时陆久已经将火盆的火生得更旺。
沈迁道:“外面天寒地冻,先生几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去火边暖暖身子?”
“不着急,”仲理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六人将抬着的箱子放到堂屋中央。
这六个箱子不仅大,从六人紧绷着的手臂跟肩膀可以看得出,还非常重,果然,他们放下的时候,即便已经很注意,还是发出三声不轻的声响。
仲理唇角带着浅笑,神色比之刚才要轻松不少,走到箱子旁边,手在箱子上面轻轻扫过,拂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一点枯叶,打开一口箱子道:“这三个箱子里都是我家主子给你搜罗的,《四书章句集注》、《五经正义》、四书五经全套,等等你科举一定能用得上的书,还有精挑细选的,近些年京城跟扶州府从县试到乡试的一些案首的闱墨。”
即便沈迁冷静自持,也见过世面,听到箱子里的东西,也不由瞪大了眼,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跟惊喜,他要走科举的路,箱子里的这些书跟闱墨,可以说比银钱还有用,太子殿下实在是太贴心了。
林主簿也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曲安县地处偏远,县里的书生读书,最缺的便是好的先生以及书,先生先撇开不谈,其中一口箱子还敞开在那里,里面有两本书,估计整个曲安县都不超过五户人家有,但读了却对科考很有益处。
更别说还有近些年京城跟扶州府,从县试到乡试的一些案首的闱墨。
只要将这几口箱子里的书都背下来,再对着那些案首的闱墨多练习文章,林主簿觉得,只要资质不是太差,即便没有先生,多努力几年,也能考个生员,何况据他所知,沈迁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已经打算下场县试了。
如今恢复科举资格,又有这三箱东西,考取功名指日可待。
他不由有些好奇仲理主子的身份,应该不是沈家以前在京城交好的,不然不可能只给沈迁一人请旨,东西也只送给沈迁一人。
所以是沈迁自己在京城的时候,曾帮过某个官员或者官员的家眷,官员记了沈迁的恩,花了一年的时间门周旋,终于给沈迁恢复了科举的资格,又送来这些书跟闱墨?
林主簿不由咋舌,这得多大的恩情,才能让人愿意为他做这些,要知道沈迁被流放,是因为沈家有人妄议皇上立储之事,让沈迁恢复科举资格,不仅是让皇上收回成命,还得罪太子。
林主簿看向沈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跟欣赏,被家里人牵连落难后,却有人能为他做到这般,必然是个结善缘的,他回去得跟大人提一下。
仲理等几人惊讶完,才将箱子最上面的几本书拿开,露出里面的三封银子,道:“这两封各五十两,是我家主子跟主君给你的,你拿着买笔墨纸砚也好,找先生也罢,日后全看你自己了。”
沈迁立刻行礼道:“大人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以后断不敢再麻烦大人。”他低着头,言辞恳切,神色真挚。
即便没有仲理这番敲打,他也从未想过要跟任何人泄露他曾跟太子见过的事情,而且既然太子那边有意不让人知道他恢复科举资格跟东宫有关,他更不会提。
如今他就是一只任何势力抬抬手,便能轻易摁死的蚂蚁,他疯了才会跟权利中心的太子攀扯关系。
林主簿却觉得这不过是暂时的撇清关系而已,如今沈迁还没参加科考,那位大人又是帮忙恢复科举资格,又是送礼,算是还完恩亲了,但是世事多变,哪天要是沈迁高中入仕,有这份旧日情意在,不比别人要亲密得多?
几人都不知道林主簿一句话没说,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在脑子想了一堆不说,还对仲理跟沈迁的话做了分析。
仲理拿起一封小的银子,道:“这封十两的银子,是我那同族的侄子跟他同伴送你的,感谢你那两日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