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跌进大殿,看到苏戎躺在地上,玉冠被扔在一旁,如画的眉眼被发丝遮挡了大半,其他的看不清了……
三月暮三两下抹掉眼泪,双腿颤着走到苏戎身边,他跪下来,两指慢慢地探向苏戎的鼻息。
死寂……
假的,他想。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一点也不可能。
他手也不抖了,安静地放在苏戎鼻下,耐心地等着。
他等啊等,等啊等,香炉中的香熄了,苏戎的手凉了,他还是在那里跪着。
空旷冰冷的大殿里,他将自己跪成了一尊泥塑,一块顽石。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息片刻,他头脑昏沉,耳中嗡鸣作响,不知什么才是真实。
墨凡和君玟红着眼睛,将哭晕在大殿中的应淮抬回永念轩,程鸢坐在殿外,一身是血,望着挂上天际的月亮,脸颊上的泪痕被风吹干,又很快被新的泪水取代。
“师兄,”回来的墨凡跪到他身边,“让师尊走吧。”
他身上的银蓝色碎片还没有散尽,手上触着再也不会醒来的师尊。
“师兄,”墨凡道,“师尊已经走了。”
三月暮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师尊?”他努力聚焦起眼神,嘴唇干裂出血,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地上脏,还凉,别躺了。”
苏戎当然不会理他。
“师尊,你发冠掉了,要不要我帮你捡起来束上?”
“……”
“师尊……”
“师兄!”墨凡像在叫醒他,也在叫醒自己。
他强硬地将三月暮搀起,强作严厉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坤卯派的掌门,师尊走了,坤卯派,你得撑起来。”
三月暮压下一口腥甜,他笑了一下,竟是和苏戎曾经那般温润如玉,“我知道的,师弟。”
银蓝色的碎片散尽了,他走到苏戎掉落的玉冠旁,拾起来,重新为苏戎束好发,然后直起身,极夜般的瞳仁像是大雪后的荒原,夜幕已经落下来了,冷风从大殿未关的门吹进来,寒意入骨。
“入殓吧。”他说。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一声歇斯底里。
他飞速地成长起来,在没有师尊庇护的大殿里。
他跪下时还是一只小小的鸟雀,再起身而立时,却已成了那棵为所有鸟雀遮风挡雨的参天树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