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他会相信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两人分头坐在床榻和桌旁,相隔不远,视线却并无交集。
确切地说,沈峤低头吃东西,晏无师却在看着沈峤。
半晌之后,晏无师终于开口:“美人,哥哥……”
沈峤听见这个称呼就浑身发寒,正要开口纠正他,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他凝神倾听片刻,腾地起身往外走,不忘回头交代晏无师:“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那头般娜也听见了动静,她没多想,只当是祖父回来了,欢呼一声跑出去看。
刚开了院门,就看见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朝这里疾奔过来,烟尘滚滚。
那里头根本就没有祖父的身影。
般娜立时想起沈峤二人还住在这里,疑心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便要关门转身去通知沈峤。
对方动作却比她更快,勒住缰绳下了马,并作几步上前踹开院门,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给般娜反应的时间。
般娜啊了一声,被对方踹门带来的冲击推得往后连退数步,踉跄着险些坐倒在地上。
但后退的身体被一只手扶在腰间,及时止住退势。
沈峤帮她站稳之后就松开手,面对来者:“尊驾何人?”
后面一人下了马,举步上前,扯下罩脸头巾,朝沈峤拱手道:“属下无礼,让这位小娘子受惊了,我本是来找你的,先前在客栈人多口杂,不及细谈,沈道长别来无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前此人谈吐彬彬有礼,连带笑容也洋溢着一股自信,一望便知久在上位,身处优渥环境,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没读过什么书,性情有些粗莽,却又粗中有细的陈恭。
再看跟着陈恭一起来的人,这里头居然还有熟悉面孔,沈峤认得其中几张,当日出云寺各路高手抢夺六合帮押运的镖物,那里头就有齐国慕容家的家主慕容沁,时过境迁,这个为齐国朝廷卖命的高手,转眼竟成了陈恭的手下,不能不令人觉得命运玄奇。
沈峤的目光从慕容沁,拓跋良哲等人身上收回来,望住陈恭,沉声道:“此处偏远冷僻,陈县公尚且还能找来,却不知从何得知我的下落?”
陈恭看了般娜一眼,笑道:“我遇见一名老者,想来是这位小娘子的祖父罢?”
般娜惶惶然,还有些不明所以,沈峤却脸色微变:“有什么事你来找我便是,何必殃及无辜!”
陈恭反倒用安抚的语调和他说:“不要紧张,我只是想从他口中询问你的下落,现在已经得到了,自然不会对他如何,外面风大,不好说话,你不请我入内坐一坐吗?”
般娜听说祖父被抓,已是浑身发软,沈峤一手搀住她,沉默片刻:“请。”
慕容沁等人待要跟随,却被陈恭制止:“沈道长是正人君子,不会对我如何的,你们就在外面等罢。”
堂堂齐国御用第一高手,出云寺那夜何等傲气,此时在陈恭面前,竟老实得像耗子见了猫,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绝不多言,朝陈恭一拱手,便带着其他人在外头布防。
陈恭跟在沈峤后面进屋,咦了一声,笑吟吟道:“怎么不见晏宗主呢?”
对方想来在老人口中问出不少,沈峤没有回答,待分头落座,开门见山就问:“不知陈县公此来,有何贵干?”
陈恭笑了笑:“咱们怎么说也是故人,你对我还算有恩情在,我若是恩将仇报,岂非人面兽心了?所以沈道长不必对我摆脸色。”
沈峤淡淡道:“贫道不敢居功,那点微末功劳,陈县公早用几箱夹饼还回来了,若陈县公肯大发慈悲将人放回来,我定会感激不尽。”
陈恭:“人没有什么大碍,迟早是会放回来的,不必着急,先前在王城时,我本有事要找你,谁知你走得匆忙,一转眼竟没了人影,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沈峤不语。
陈恭也没在意他的冷淡,顿了顿又道:“我此来,的确是有一桩事情,想与沈道长合作。”
他话锋一转:“外头传言晏宗主已死,万万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为你所救。据我所知,晏无师对你并不好,你却以德报怨,不计前嫌,这等胸襟,实在令人钦佩不已啊!”
沈峤本不是个喜欢讽刺别人的人,可此时陈恭以老者要挟,他心头愤怒,忍不住回道:“这世间恩将仇报的人比比皆是,以德报怨又怎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