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不去和他对视,只是道,“陛下。”
高杨仍是垂眼看着他,“好读吗?”
王晰正要回答,却听高杨道,“读了能让你忘记你现在的处境吗?”
王晰闭目,叹息似的道,“陛下。”
高杨的手越捏越紧,“回话。”
见他不语,高杨只是发狠似的要他回答,“王晰,朕要你回话。”
王晰终于睁眼:“不能。”
高杨注视他许久,松了手,扶额笑了起来,“是不能,现在满宫上下都知道你被朕当女人一样养在后宫里,曾经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逼宫杀了先帝的摄政王,就这么狠狠地摔了下来,连个奴婢都不如。”
眼里仿佛浮现出狠厉的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在那双分明含情的双目里。他笑时实在唬人,眉目里都淋漓着一种盎然的温意,哪怕王晰心知他存心折辱他,存心要让他难堪,也难以怀疑他是否当真有这等心思。
因方才的拉扯,那袍子已经自他身上滑落,只剩下一件里衣。王晰是倒在高杨怀里的,后背磕在案牍上,昨日的伤还未好,一直压在冰冷的案牍上,他只觉得呼吸开始乱了起来,双唇泛白。
高杨显然也看出了他的不适,挑眉道,“怎么,没让人给你上药吗?”
见王晰没有说话,高杨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是说,没了从前伺候你的人,你就什么人都不愿意让他们近身了?是怕朕给你安插眼线吗?”
这阖宫上下哪里不是他的眼线,王晰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天下都是您的子民,每位的双眼,都是替您去看这江山的。”
高杨沉沉地看着他,“你倒是会说话。”
王晰眉眼不动,“罪臣不敢。”
高杨看了他一会,面上的狠意似乎散了不少。他寻常面容就温和,不知为何换了语气,现在仿佛只是在与他说笑,“那是准备永远不上药了?”
说着,他竟伸手从一旁的暗阁里摸出一盒药膏,另一只手去解他的里衣,王晰一顿,下意识地伸手一拦,与高杨的指尖碰上了。看见他手中的那一盒泛着淡淡香气的药膏,这才反应过来高杨是何意思,目光稍愣,敛目道:“不敢劳烦陛下,臣稍后便会……”
高杨只是拂开他的手,解了他的腰带,嗤了一声,“燕王方才这么慌张,是觉得朕要对您做些什么?”
“没什么……呃,陛下!”
他被高杨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伏在了案上,解了里衣,赤身贴上泛着凉意的案牍,王晰被冰得一颤,随后感到高杨的手在他身后,顺着鞭痕滑动,从他的脖颈一路滑到尾椎。他的呼吸一窒,方想开口,却被高杨沿着伤痕狠狠一按!
王晰眼前一黑,只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半晌才缓过劲来。
高杨的声音自他背后悠悠传来,他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在他后背凌乱的鞭痕上,隐约听到王晰小声吸气的声音。
他没什么怜悯心思地把药膏抹开,淡淡道:“后悔了吗?为了救你那几个旧日里所谓衷心的奴才,挨了这顿鞭子。”
王晰只是闭上眼睛,“是臣该受的。”
高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从前带兵,身上也有不少伤痕,皆隐藏在如今泛着红紫的鞭伤之下。他身处高位久了,一身傲骨,怎会甘心被人驯服,此刻只得压着想要挣开他按着他脖颈手的冲动,浑身上下无不泛着一股强压的温顺之意。
手掌下,温柔的躯体还有跳动的脉搏,无不彰显着他的的确确将身体的一切处置交归于他。往日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如今成为他的禁脔,高杨却只觉得一阵烦闷,只当是心中恨意泛滥,随口寻了个话头,“马佳为你求过情。”
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劲,王晰闻言身体一僵,身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高杨看了他一会,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声音淡淡的,继续说了下去:“你的旧部里,也只剩他敢替你开口。”
他声音艰涩,“他……马佳对大昇朝忠心耿耿。”
高杨冷眼看着他,“这么说,你是想说他是无辜的?”
王晰闭上眼睛,心中一沉,“当年赤乌部攻我大昇,是马佳将军领兵才大退敌军,他为此差点废了一条腿。四月前,朝中也只有他敢领兵去抗北敌,朝野大小武官,没有一个可……”
高杨只是扬声道:“王晰!”
他眉目沉沉,“你僭越了。”
王晰心里一跳,刚想认错,却听高杨又开口。
他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忽地弯了起来,嘴角微扬,不知是笑意还是讽刺。那弧度却温和得令人心生寒意,“……后宫不可妄议政事,教养嬷嬷不是教过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