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后要做的,是观察判断皇帝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如果?真的能让他上心,她与家人就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想起柳家,柳商枝回忆了遍之前祁重连的说辞。
对于那?些话,其实她是半信半疑的。她现下完全无力?反抗皇帝权威,以?后或许也无法。柳家的生?与死,守卫兵将是护是杀,全在祁重连一念之间。单为此,她就永远无法真正的安心。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柳家真正的安全呢。
是不是要等?她往上爬,爬的越来越高,爬到…皇后的位子,让柳家成为皇后的母家,才?能不被?轻易擅动…
她如今的手段尚需历练,之前那?一局破绽百出,也并非大?获全胜,她需得好好复盘,日后更加小心仔细为上。
深深宫廷路,此刻才?刚刚开始。
-
祁重连独自在乾清宫歇了两日,第三日傍晚,去了梁姬宫里。
消息传到翠柳苑时,柳商枝已经准备歇息。她轻轻颔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忽然想起了当年祁元午时在她这里诉说甜言蜜语,道若与她长相厮守,此生?足矣,晚间就去了侍妾房中。
她那?时还会觉得难过,此时却不可同往日而语。祁重连宠幸旁人并不能让她伤怀,只是略微感?慨,男人的喜欢看重真是一点?都不值钱。初次侍寝的那?番作态,兴许只是他感?动自己的举措罢了。
此刻,重华宫侧殿。
坐在前厅矮榻上,心不在焉绣了半天绣品的梁姬,再次偷瞄了眼对面?执卷看书的英俊帝王,心道这是皇上第一次来她宫里,她不能如此沉闷。
于是提着裙摆起身走近,凑到祁重连身边,娇俏道:“皇上在看什么?”
男人仿佛被?她吓到,见她过来猛地收回了靠在桌案上的手臂,坐直了身子避免与她肢体?接触。
梁姬微微一愣,片刻后回神福了福身:“皇上恕罪,是嫔妾吓到您了?”
祁重连掩唇轻咳了一声:“没有。”
他抬起头,余光看到梁姬今日头上戴的粉色绒球发饰,不由想起当年柳商枝十七八岁时,也最爱这么装扮。
那?年花朝节,她穿一袭粉衣流连花丛之中,好似翩然起舞的蝴蝶。她流连花丛的目的,是为了挑选好看的花为祁元编织花环,再亲手戴在他头上。
而祁重连,只能独自在角落里窥伺着他们卿卿我我,憋闷地将一朵朵花在掌心碾碎,染了满手鲜红,好似粘稠血液。
越想,祁重连就越郁结于心,恨不能现在就到翠柳苑去,把那?人从榻上拉起来,拉到御花园现场给他编一个花环戴上。
想过又顿了顿,榻上…呵。祁重连不由冷笑,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柳商枝不会因?他宠幸旁人有任何异常,一定直接舒舒服服地在榻上躺下睡觉,说不定这会已经在跟周公下棋了!
他呢,还在这想着她,还在这想着,他以?后不能再碰旁人了…
祁重连不想承认他是为了柳商枝才?如此,可他确实做不到再碰旁人。
当年的长街之辱后,他情绪极度不稳,脑中过电一般时不时出现柳商枝笑着应甚好的那?张脸。
他不想再爱她了,不想再自我折磨。他开始尝试同别人相处,可时日越久,他越能发现自己心里待旁人与待柳商枝的不同。
他根本做不到不爱她,当真贱得可以?!
祁重连恨柳商枝,更恨死性不改的自己。恨到极致,每日辗转反侧,想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得到柳商枝,继而囚禁她,羞辱她。让她跟众多女人一起争宠,只为他在万花丛中多看她一眼。让她在深宫里变得面?目全非,还清当年长街的耻辱!
可真到了此刻,祁重连却谁都不想碰了。
他已经认清自己完全无法因?为旁人心动的事实,旁人做再多,柳商枝只要站在那?,他自己就先?溃不成军甘心赴死。现在的他,竟然生?出了要同那?人长相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他还生?出了侥幸,柳商枝如今愿意接纳他一些,这是他从前不敢想的。那?,那?以?后会不会也有可能爱上他呢,或者不说爱,哪怕有一点?真心都可以?,一点?就行…
祁重连长久的沉默,让一旁的梁姬有些惴惴不安。
她放低了声音,轻唤了声:“皇上。”极甜的吴侬软语,在家时兄长和爹爹都说,没有哪个男人听到这种呼唤会不心动的。
祁重连回神,抬眸看向她,梁姬心里生?出些许期待,面?颊也染了绯红:“皇上,天色已晚,让嫔妾伺候您歇息吧。”
祁重连闻言,移开眼神,道:“你歇吧,命人把侧殿收拾出来,朕去侧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