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液湖边很快被侍卫分隔出来,沈灵书跟着贵女们远远地躲到一旁的回廊下,面上也是一副被惊吓的柔弱样子,显然是受了惊。
她装的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是总觉得身上紧随着一道视线,她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人影攒动,黑压压一片。
推孙莲清下水,她存了私心。
今夜侍卫众多,有贵女落水定会奋力相救。
孙莲清不会死,却会落入淤泥污水里,吃点苦头,也算报了刚刚那杯下料的酒之仇,二是她想借机打断孙太傅与圣人提赐婚的事。今夜孙家出了这档子事,孙莲清如此狼狈,不体面,赐婚的事儿是断断不会翻出来的。三就是她想看看太子什么反应,只可惜夜色浓重,她的眼睛一到晚上便看不清太远的事物,没能观察到太子的神色。
只是虽看不清,却也知道是侍卫去救的孙莲清,而非太子。
沈灵书想,若是心上人遇见了危险,太子一定会奋不顾身吧?
很显然,他没有。
不过单凭这一件事还不具有说服力,她还要再观察观察。
与此同时,绵绵的雨丝逐渐浓密,落在长亭外。
红漆檐口处,蕉叶被雨水拍打,弯下柔软的枝蔓,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雨势渐大,冷气袭人,长亭下一时挤满了人。内总管给圣人撑伞,一边扭头命手下太监传轿撵,并去内务府拿油纸伞。
雨下的越来越大,今夜这些达官显贵怕是要留宿宫中了。
沈灵书安静的站在人堆中,等着宫人的油纸伞。身侧不知何时多了道视线,她抬眸望去,对上了曹澜灿若朗星的眸。
两人目光短暂交错,沈灵书微微垂下眼睑,蜷曲的睫毛遮住了神色,只露出一截弯弯的唇。
正低着头,便瞧见自己眼前空出来的一块多了把深紫色的油纸伞,伞柄处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如今权贵众多,内官去取伞需要脚程,就算取回来也要紧着位高权重的先用。
她这样家世败落的孤女,怕是要在雨亭下站上一个时辰才能等到伞。
沈灵书错愕抬眸,却见曹澜朝他示意,人群拥挤,那柄油纸伞也跟着晃了晃,她连忙接过。
因着怕伞掉落地上被踩坏,她接的匆忙,软嫩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细腻的肌肤有一瞬温热的贴触,酥酥麻麻。来不及肖想,沈灵书顿时收好了伞,耳瓣悄然爬上一抹淡淡的浅粉色。
人声嘈杂,沈灵书垂着水眸,朝曹澜的方向微微点头示意,胸腔中心跳却一如平常。
经过了宫宴前的对视,做这些事时,她已然更得心应手了些。
她与曹澜仅仅几面之缘,实在谈不上喜欢。可若日后他真成了自己的夫君,她也会恪守本分,与他举案齐眉。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所以日后他要纳妾也好,他要谁做他枕边人也罢,她都不在乎。
既受皇命离不开这上京城一个人逍遥自在,那么她只要想一个可以替她撑腰的夫家,不再过任人宰割的日子。
沈灵书看了眼亭子边缘焦急等待伞的权贵们,将紫竹伞递给采茵,温声道:“走吧。”
亭子狭小,亲贵众多,也没人在意沈灵书二人什么时候离开。
回流云殿的路上,风雨湍急,主仆二人相依,缓缓而行。
采茵精神绷得紧紧的,因为她觉察臂弯间的重量越来越沉,隔着雨水浸湿的衣料,也能感知到那股熟悉的烫意,姑娘好像又开始烧起来了。
两人依偎而行,忽地前方堵住了一道宽阔的暗影。
凌霄持剑横在路中间,抱拳道:“县主,殿下有请。”
沈灵书额头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此刻不愿再耽搁下去,“凌侍卫,眼下我身子不适,明日再去向殿下请罪,望能通融。”
凌霄脚步分毫未挪,而是将自己的伞递到沈灵书前方,语气不容置疑:“县主。”
沈灵书强忍着眩晕,行至前方一六角芳亭下,顿住了脚步。
隔着重重雨幕,那道墨色身影负手而立,袖口上的金线绣的蟠龙纹被风吹得鼓动。只静静立在那,矜贵之姿,华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