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对很多人来说,只要钱花到位了,就是可以拿下的。倪斌就是其中一个。临走时倪斌送儿子上了车,借着说再见的机会,卓梦多看了他几眼。她大致能理解在别人眼中这才是帅的那种——成熟、稳重、脆弱、敏感。而且一无所有。他是真的什么都没了,金钱、权力、朋友、爱人,在他入狱又出来之后,一切都离他远去。他唯一还拥有的就是倪航,但倪斌毕竟才40岁,还不甘心纯靠儿子。何况这个儿子也正在尴尬的时候——学业还没完成,不仅难以贴补家用,甚至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么焦虑的一个人,这么一个为了儿子什么都能做的人,想搞定真的太容易了。而且这两天倪航在他面前表现出了不想继续打工的情绪,那么有很大可能,卓万今天就能得手。只能说好在卓万这次看起来有点走心,可见倪斌确实也是个妙人。总之,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吧?“那我们先走了倪先生,您……多保重。”卓梦跟倪斌摆摆手,摇上车窗踩油门开走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卓万至少不会干犯法的事,她要干什么都得倪斌先愿意才能干得了。那既然愿意了,就不是旁人能干涉的了吧?一个图钱一个图身子,要是卓万用完觉得没劲了想分开,那倪斌至少还得到了钱。理是这么个理,但对于他俩的事卓梦总是莫名心虚,总觉得自己应该对倪斌起到一个提醒义务。但她转念又想,万一人家倪斌也好这口呢?她去劝这劝那,完事儿人家真成两口子了,一块儿躲被窝里骂她,多尴尬呀。这时候再看向副驾驶的倪航,心里就怜爱更甚——他也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里,他也是除了父亲已经一无所有,他也承载着要给父亲养老的压力,但他面对卓梦时,想要的却从来都不是钱。眼看倪航看着窗外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卓梦就清了下嗓子缓解尴尬:“咳,你回家拖布一定特别开心,它想你都想瘦了。”“是你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你肯定经常忘记喂它。”倪航想想都觉得糟心,“帮我养到明年6月吧,等我毕业了我把它接过来养。”“你怎么接过去养?你就算不跟着我,也是去别人家做家政,那你不还得住到别人家去吗?你把拖布带去别人家养吗?”“那你对它上点心啊,不要把它养得那么瘦啊。”倪航急道,“它是你捡回家的吧?全世界就只有你的生意重要吗?”“不是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是我没把它养好?”卓梦迷惑了,“我一顿也没欠了它的啊,它现在就是吃饭不积极我能有什么办法?”倪航将信将疑地瞄她一眼,又扭头看窗外:“因为你就是个希望一切都能为你的生意让道的人。你就不该捡狗回家,你适合腰缠万贯孤独终老。”“我不。”卓梦转着方向盘,“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全都要。”这话现在在倪航听来,还挺惊悚的:“卓姨,你有没有想过没了我你会过得更好——你可以继续去会所叫鸭子,可以继续和你手机里的擦边网红聊天,或者你可以去联姻得到你想要的好处。赚更多的钱,分更多的遗产,像你羡慕的那些人一样既有体面的家庭,又在外面遍地开花。”他叹了口气,雾气打在车窗上:“我知道你对这种人的愤恨,如果你也过上那样的生活,可能就不会那么恨了。你没必要为了我放弃你一直追求的那种生活。”倪航会这么正经地说出这些话,其实让卓梦还挺意外的。她还以为倪航只会认死理地瞎嚷嚷:“……我倒也没有一直追求。”“大鱼大肉吃腻了总想换点清淡的吧?但让你一直不吃肉,你忍得了吗?”说这些话时,倪航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怨夫,“我做不到和别人共享一个爱人,不管是作为红旗还是彩旗。”卓梦硬是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嗯……其实你也没那么清淡……”“你要还这么嘻嘻哈哈的,那就不聊了。”“我没有嘻嘻哈哈啊。”卓梦苦恼地把后脑勺撞在头枕上,“我就是觉得这是个可以轻松点谈的话题,难道我跟你说话还要跟谈生意似的?”“你看,你就是觉得生意最重要,你只有在生意场上才会认真。感情的事对于你来说完全就是浪费时间,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恋爱呢?为什么不去商业联姻呢?联姻拿到的好处是实打实的,我呢?”倪航扭头看向她,“你选择我只是因为你现在喜欢我,如果以后哪天你不喜欢了呢?你现在纠缠我是因为你的生意形势大好,你正闲着,万一哪天你的生意不好了呢?”倪航说:“你会后悔当初没有接受那场联姻,你会后悔没有为自己谋得更大的好处,你会后悔选了我。”饶是用力忍耐,他的眼眶也还是泛红了:“跟你在一起的话,我总会忍不住拿自己去比较——和会所里那个长发鸭子比较,和你手机里那些美颜美得不成人样的比较,和与你并肩奋斗的下属比较,和你能够给你事业提供帮助的联姻对象比较。我会带入你的视角,觉得自己哪哪都比不上他们,但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就能想明白——他们当然不如我,他们哪里都不如我。”卓梦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你看你又哭。怎么就我的视角了,我可从来没拿你和他们比较。”“我也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直到你开始二选一了。”“哎哟喂。”卓梦扶住太阳穴。这好像也不单单是尊严和认知问题,这是对她的人品有怀疑。虽然确实值得怀疑,但她一直只当倪航傻乎乎的很好糊弄,谁知道是憋着预备给她爆个大的:“我不是对感情不认真,我只是不想细想。”这两种情况听着似乎没什么区别,于是卓梦进一步解释:“既然都你知道,那我也不瞒了——是啊,我是在一个畸形身份下长大的,别的小孩努力是
为了被认可,那我努力还能是为什么?我只能是为钱啊。”她说:“我们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怕爹的。我们被他害成这样,现在也都有了大笔存款,光银行利息就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们为什么都不反抗?为什么不哐哐给他两拳?因为有了钱就想更有钱,因为离了他就会生活降级阶级下移,因为不愿意放弃这个圈子里的光鲜亮丽,更不想放弃因有钱而拥有的权力。”“不过我没什么可光鲜亮丽的。”卓梦耸耸肩,“没人跟我玩,也没有哪家少爷瞧得上我,像我这种只有钱的人,那就只有图钱的才会接近我——这也不错,那就烧钱呗。用钱能买来爱,买来陪伴,当然我也有爱别人的需求,我通过给人钱、给人门路的方式对人好,他们总能在我这儿赚得盆满钵满。但你说我有没有陷进去呢?那倒也没有,因为在我眼里那些男人就是下贱的。”她看着前方的眼神暗含冷意:“所以我不想细想。有些事一细想就全崩了——我到底为什么出生?我为什么只能和那些虚伪的贱种来往?我为什么怕我爸怕到家庭聚餐前不敢出门?小航,我是在金钱规则下的人,凡是关于金钱的游戏,一旦开始玩就停不下来了。”倪航皱眉看她:“……你想说什么?”“就是,如果说我给人的感觉是生意金钱大过一切的话,那很正常。因为如果我不持续地接收金钱刺激,或者如果有一天我跳出这个规则选择闲云野鹤,那我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我的所有忍耐和努力,就都成了蠢事了。”卓梦说着挠挠耳垂,似乎这话说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毕竟也不想老了之后躺在花不完的钞票上死,周围围着一圈虚伪的人。我还是很希望有个喘息的空隙,能让我看到金钱规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而你就是那个缝隙,就像……纸醉金迷之外的绿野仙踪。”副驾驶上的人儿,眼眶已经不红了,改红脸颊了。卓梦便单手开车,右手向副驾探去,触到大腿,然后又往中间摸。被倪航一把截住:“喂!”“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想牵你手的。”于是反手牵过去,细细摩挲着,“你怎么可能在我眼里不如别人呢?你这么年轻漂亮,你是我唯一盖章认证过的男朋友,是我的初恋。我从和你爸相亲那天起就对你念念不忘,然后时隔两年再见你,又被你身上的年轻活力惊住了。你不明白,在我们这种掉钱眼里的老油条看来,你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派头可太吸引人了。”这用词,倪航竟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很快忍住了,但还是被卓梦捕捉到。她再接再厉:“说实话,在遇到你之后我心态放松了很多,我看到的是即便从倪氏酒厂的小少爷变成空调工,你也很积极地在生活。那我就觉得或许我也不用那么害怕,就算没钱天也不会塌。你知道的,我每次面对我爸压力都很大,但是有了你之后,我只要回家能看到你,就觉得心里是敞亮的。每次有了进展,也是和你一起庆祝才最尽兴……”“你好意思提这个。()”倪航对着窗外脸红,≈ap;ldo;我看到的是你拿我当解压玩具,拿我当香槟,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回家就搞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嚯,你对我客气了?醋劲儿一上来你也不分时间场合,我拿你当香槟你拿我当什么,鼠标?”提起这个逆天的比喻,此时竟是倪航羞涩更甚:“那是你自己不好,你别让我吃醋不就行了?”看得卓梦心头大动:“不行了,忍不了了。”她把车往路边一停,打双跳:“我可以亲你吗?就一下。”倪航看起来有些为难,毕竟是铁了心要分手的人,现在接受一个吻算什么?卓梦探身过去:“求你了,我好想你。刚才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了,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多香……或者就亲一下脸可以吗?”她越来越近,手也抚过倪航的后颈,察觉不到挣扎,便往自己这边揽一揽。而这孩子,就像一身腱子肉白长了一样,只能身子晃一晃,被她揽过……千钧一发之际,卓梦的手机突然响了。卓梦瞄过去,倪航也瞄过去,屏幕上是个许久未见的备注——小顾。卓梦飞快地把他按掉:“骚扰电话。”但手机只静了一秒,又重新打了进来,还是小顾。卓梦气得直接拉黑:“我真的很久没跟他联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找我!现在已经拉黑了,不信你看!”随着卓梦把手机屏幕亮给倪航,又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串陌生号码。这是干嘛呢?倪航叹了口气靠在车窗上:“接吧,万一有要紧事呢。”再不接也没意义了,卓梦索性接起来骂街:“你小子有病吧?我都几个月没去了你打什么打?我这几个亿的生意要是没谈好你必须全赔给我!”那边被骂得静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一句:“何止几个亿啊。”“什么?”“卓梦对吧,你身边有人吗?”居然直呼她大名了,“如果有人的话你别开免提,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这要是不开免提就真说不清了呀!卓梦索性大手一挥:“有什么事儿说,我在车里,边上没人。”小顾顿了顿,然后一口气说出来:“你想办法查查你弟弟,他很可能不是你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