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善在两个倒霉蛋那里蹭了顿早饭,是李炎身边的王氏给张罗的。
想到王氏自刭的结局,霍善更正了刚才的想法:现在是二个倒霉蛋了。
吃饱喝足,得知霍善要去接手长安城中的医馆,李凑积极地说想要一起去。
虽然他们才见了一面,李凑已经觉得自己和霍善是极好的朋友了,李炎这兄长虽好,但他与王氏感情好,整日形影不离,不爱带他这个弟弟玩。
李炎怕自己跟着反而坏了兄长的事,想了想便任由李凑跟着霍善出门去。
两个那么大一点的孩子,凑一起玩耍也没什么稀奇的,他只消派几个信得过的人暗中跟上就好。
霍善当然也不在意谁陪自己去给医馆挂牌,反正他和李凑也玩得挺好。
两人来到李昂派人盘下的医馆外,霍善觉得还挺气派,李凑却觉得有点小了,他觉得他朋友的医馆得是全长安最大的。
霍善麻溜把自己的医馆小招牌掏出来,熟练地将它挂在医馆门口。
李凑跟过去一看,哈哈笑道:“这个招牌好,我喜欢。”
原来上面依旧写着霍善小时候随便取的“天下第一医馆”,现在他摸清了医馆仓库的使用规律,准备了一堆这种便携招牌,遇到有需要设立回访点的地方就给挂个牌。
相当方便!
霍善一点都不害臊,还跟李凑背起书来,说道:“听说你们这边有个姓刘的厉害才子,写过一篇《陋室铭》,说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们这医馆虽不大,但有我们在以后肯定会是全长安有名的!”
李凑没来及应和几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霍善转头看去,只见那是个坐在马上的文士,瞧着已经年过半百,但鬓发并不见少,瞧着便觉风姿过人。
当今皇帝李昂后来的谥号是“文宗”,在位期间喜用文学之士,性情也不如其弟武宗刚毅强硬,时常被底下的人哄骗,选人用人的眼光其实不太好。
这人身着绯袍,腰佩鱼袋,显见是个在朝为官且官居五品以上的。
今日因为雨雪天气的缘故,李昂决定放朝两日,这些官员便只需随自己心意回衙署把事情处理好即可。
是以这会儿l都过了上早朝的点了,街上还能看到不少衣紫着绯的文官武将。
霍善想到苏轼心心念念要来找这边的风流才子们玩耍,便替苏轼和对方搭起话来:“你笑什么?”
那文士笑道:“你把《陋室铭》背得挺熟,回头我得写信与梦得说一声。”
梦得是刘禹锡的字,一般能用这种语气喊上对方字的,怎么都得是朋友了。
霍善两眼一亮,问道:“你认得那位梦得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文士见霍善机灵可爱,长得又颇俊,便笑着答道:“我姓元,单名一字稹,友人都喊我微之或者元九。”
霍善震惊。
怎么他才到长
安就遇到了苏轼列出的拜访名单之一啊。
他还记得苏轼说元稹马上又要被贬了,因为他跟着的上司马上要病故,而跟他有仇的人即将要当宰相。
元稹一生多次被贬,这次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外放了,没过两年他就因暴病死在任地上。
据说他的好朋友白居易在他死后第八年,还梦见与他携手同游,醒来后哭着写了首诗怀念他,其中两句闻者无不伤心——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元稹与白居易他们的仕途都颇为坎坷,元稹刚当官时还相当年少气盛,脾气刚直,有话绝对不憋着,上至皇帝下至封疆大吏,他都敢一一骂过去。
有次他外出办差与宦官仇士良狭路相逢,仇士良要他把上房让出来,元稹坚决不愿意让,就挨了仇士良的打。这事儿l传到朝中,上官认为他有失体统,办事不牢靠,把他给贬黜出京。
这次贬官叫他在地方上蹉跎了十余年,以至于他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最大的改变在于以前他嫉恶如仇,看不起宦官,十几年后的元稹却选择与皇帝亲近的宦官交好,借对方之手把自己的诗文递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