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如恭敬如斯,连眼眸都未曾抬起,他依然淡声道:“臣不敢。是臣从前年幼不识礼数,臣不求能获得公主谅解,但求公主别再,纠缠着臣。”
随着“纠缠”二字被宋温如吐出,平都公主眼眸一红,她不可置信,又觉在情理之中,因为这两年来她承受过太多,只是始终不明白不甘心,她含着泪道:“两年前你为何突然变了?如果是因为你和皇兄的计谋使然,我可以求皇兄,你不去做这个了好不好?”
“两年前?”宋温如轻抬声质问,“两年前臣是变了,但公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那之前臣也为未曾对公主多上心,不过是把公主当做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看待。对了,臣还有嫡亲的妹妹,对公主的情分也自然越不过她。”
“不是的,不是的!”平都公主的手覆在脸上,指间慢慢渗出泪水,“我知道你要成就我皇兄的基业,便搭上自己逢迎我姑母,你只是怕我伤心罢了。”她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宋温如,我,我不介意。”
言毕,平都公主一步上前,伸出手臂环在宋温如的腰上。
宋温如负手而立岿然不动,“你不介意?不介意我委身于谁?”
“嗯。”平都公主道。
“也不介意我心在何处?”
平都公主霎时就想到了王逍潇,她依旧点头,“是。我只要能嫁给你,天天能守着你。”
此言一处,宋温如的双眸终于落在了平都公主身上。犹记得前世,她也这般说过。
——我只要能嫁给你,天天能守着你。
两世的话重合。
宋温如的神情堪称温柔,他低哑着声:“那你可否介意我曾杀过你?”
他一手钳住平都公主的后颈,瞬时将她按在棋盘上。
伴随着诸多棋子“噼里啪啦”的乱响和女子堪称凄惨的尖叫声,宋温如的眼神愈发冷得骇人。
前世的画面在脑海中浮涌。
——大雨倾盆,把本就仓皇掩盖的无名墓冢冲刷地更加破败不堪,墓冢周围是凌乱的脚印、腐败的烂叶和四处散乱的……断指。指尖搅在泥泞的泥土里,似乎也掩盖不住那指甲刺目的红。雨是黑的,天是黑的,一切都是黑的。
画面一转。
——平都发疯地笑,宋温如,她死后你还念了二十年,你可知你的执念让她在阴曹地府也不好过。你以为她爱你?错了,错了!她恨你,他恨你。我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挣扎的,亲耳听到她是叫着你的名字含恨而死的。对,是我杀了她。我为了想嫁你,我杀了她。
紧缩的瞳孔映着与前世重合的人,宋温如双目赤红,一下一下地收紧手上的力道。“不可以动她,你不可以动王逍潇!”
平都公主被摁在棋盘上,使劲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想说“我没有”亦说不出来。她被掐得面目涨紫,额前的青筋暴起,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忽然,从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宋温如眼目微动,双目中那晕染着狠戾的赤红褪去,他松了手,在殿门打开时,道了一句“臣告退”,转身而走。
“这……”尚俊卿拧着长眉,扫视着这满室狼藉。
坐在地上的平都公主,捂着自己的脖子一直在不停地咳嗽。她抬起泪眼,看着那被夜色吞噬的男人。
宋温如他发疯了,为了王逍潇他疯了。
皇城外,宋温如面色沉郁地坐在马车上,李戈看着神情不对,“二爷,我们现在去哪?”
“回府。”
李戈道:“王姑娘去了茶园,要不要……”
“李戈,从你嘴里再提王逍潇,以后就唤钱锦来当值。”
李戈张了张嘴巴,二爷,二爷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了吧,得,得,闭嘴。二爷想尽办法扫除王姑娘身边的男人,天都知道他什么心思,他不过是想帮帮二爷。而且但凡二爷流露出那种要杀人的神情,见过王姑娘后就会好许多。
扬起马鞭,李戈将马车往申国府的方向赶。
“李戈。”马车内的宋温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