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茵笑出声,“我也觉得沈黎知的头发可以扎起来。”
沈黎知再次将目光移向镜子。
剪刀咔嚓剪掉头发,短碎的黑发落在围布上。沈黎知眉毛一弯,目光闪烁,唇角微微向上。
他似乎很久没有笑过了。
剪完头发后,王阿姨还给沈黎知做了个小造型。新发型很清爽,比先前盖着眼睛的头发阳光多了。王阿姨夸赞几句,洛茵跟在沈黎知身旁重复王阿姨的话,“帅得很呢。”
沈黎知偏过头问:“你真这么觉得吗?”
“当然。”
“谢谢。”沈黎知的脸微微发热。
“沈黎知,暑假你要做什么?”洛茵背着手问,“打工吗?”
天灰蒙蒙的,雾汇成一团的水汽聚在远处高楼上空,路过树下,头发上都落了些水珠。轻描淡写的季节,在灰色世界摇摆不定。
沈黎知点头,“嗯,我让我舅舅联系好了,去一家大排档打工。”
洛茵仰脸,抬起卷翘的眼睫,眸子里夹着浅淡的笑意,“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沈黎知恍惚半晌。
“你和我去大排档,打工?”
“是啊。”洛茵重重点头。
—
在洛茵的印象里,沈黎知的周末和寒暑假都是在打工。
沈黎知舅舅在镇上开小超市,舅妈身体不好,表哥已经成家,表妹在电子厂打工。自沈黎知成为孤儿后,舅舅一直在照顾他。虽然明面上舅舅一家没有怨言,但生活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舅妈看病吃药花销大,还要顾着上学的沈黎知,一家人总归心里不高兴。
父母去世前生病治疗掏空了家,借的钱也不知道多久能还上。有人建议让沈黎知把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卖掉,他不肯,那些人说他不懂事,也说他不知好歹。
可如果把房子卖了,沈黎知再也没有家了,那里是他关于家的最后回忆。
放暑假前沈黎知回学校参加了期末考试,高考倒计时牌重新计数。考完后,他快步跑出考场去找洛茵。
洛茵正在教室里把地上的书搬到桌子上,沈黎知帮她搬了一些,前排学生弯着腰窃窃私语,然后发出一阵阵笑声。
“你们笑什么?”把书放好后,沈黎知转过头问。
吊在天花板的风扇是滨城一高新安的,转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即便声音很大,也大不过希沃白板上的挂钟,咔咔咔,像在拆屋子。
几个同学脸色唰地变得难看,他们没料到沈黎知会很不客气地质问。
“笑什么关你什么事?又没笑你。”一个声音尖细的男同学翻个白眼,“你觉得你很有讨论度吗?自恋。”
沈黎知正要反驳回去,洛茵拉住他的胳膊摇摇头,“别说了,再说就吵起来了。”
她拿出书包里的薄荷糖递给他,“消消气,吃糖。”
透明袋包着一颗青绿的糖果,沈黎知握着糖,问:“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们是不是也这样说你?”
“对。”洛茵没想着要隐瞒,“嘴长在别人身上,就让他们说呗,你过去跟他们辩解,他们就把你当乐子看。”
她把书立立起来,一本书一本书往里面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沈黎知跟着她坐下,“你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不是重要的事?”
“那他们说我们谈恋爱,我们就谈恋爱了吗?”
沈黎知不语。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变得都不一样了?”他抬头看白板上的钟表,现在问洛茵,也像在问自己。
咔嗒——
“你发什么呆呢?”洛茵挥挥手。
嘈杂的大排档里已经聚拢了不少人,洛茵刚撤下一桌盘子,有人喊她给12号桌拿啤酒,她从沈黎知身上移开视线,迅速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