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觅仙知道自己是因为陆祝不愿帮她而在对他撒气,对他发疯宣泄,更多的是因为二人都是愤怒的,都是难过的,都是可怜的,为什么他就要装作看破红尘,而她就要忍受奸。污!
陈觅仙质问陆祝的声线果决凌厉,陆祝叩动佛珠的手看似平静,实则他在保护自己的内心防线,强压火气后,陆祝扬声叫来廊下候着的人:“来人!把三王妃请出去,我要打坐念经了。”
廊下的人领命,正要推门进来就被陈觅仙喝住:“慢!”
陈觅仙看向陆行赫的眼神充满不屑:“殿下,你在怕什么啊?我在这里你就这么怕?你是怕我高声大嚷扰了你念经,还是怕我让你想起前尘往事?这些往事让你不快吧?”
陆祝被冒犯时抿唇,陈觅仙呵了一声,冷笑着戳破他的伪装,“殿下,枉你法号叫‘外净’,你知不知道停车场出门处那块牌匾写着什么?”
陆祝自打来了广仁寺没几天是清醒的,作为住持的他,甚至都没完整摸索过整座寺庙,寺内那株千年菩提树是有高僧大德取过名字的,他都记不住叫什么名字,更别提区区一块停车场牌匾。
“我知道你不知道,今天我告诉你!”陈觅仙发疯起来有种凌厉的美,瞪着陆祝的眼睛犀利跟刀子似的,“殿下,匾额上写着‘莫向外求’!你以为把我赶出去,就吵不了你念经,你把你自己封闭在寺内,就以为能一切太平?从此干净安静,你就能心神安宁?我告诉你,你在做梦!”
陆祝心脏猛跳一下,心理防线逐步塌崩,像是受不了地要匆匆离开,而陈觅仙跟着陆祝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逃脱的余地,强迫他看清自己的内心:“殿下,你看似看破红尘,实则在逃避现实!白天你念经打坐,满口阿弥陀佛、大藏经典,晚上你抽烟酗酒、醉生梦死,满脑子都是殷燕儿。她的死在你心里一直没有散去,你以为装成没事人就真成了没事人?你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这份伤痛,任由一日日伤口腐烂,病入膏肓,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好,你这样下去,结局无可救药!”
陆祝很久没听见殷燕儿的名字,这名字这么近这么远,深得像是钻在自己的心里,又浅得像是外人轻飘飘地提起,随即散在空气里了无生息。
陆祝的心脏一直在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去,他激烈地喘息,勉强攥拳才能克制自己暴烈的情绪,他要躲,还被陈觅仙追着吼,吼他自欺欺人。
陆祝无可奈何,对着陈觅仙发飙:“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也不想这样!我一直都很痛苦,没人在乎!没人看见!燕儿死了!她死了!”
陆祝恨得抡起拳头朝墙上捶了一下,几颗浑浊的眼泪簇簇挤出眼眶,“你!你告诉我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也跟着去死嘛!”
吼出这句话后,陆祝怔了一下,他像是知道了答案。
现在的陈觅仙,只能赌殷燕儿车祸是女王陛下做的这一阴谋论是真的,她稳着声音告诉陆祝:“殿下,拿出密道钥匙,我们一起走。我去季国,你去之前和燕儿约定的地方,你不是和她说好携手天涯吗?既然燕儿不在了t?,你就替她完成遗愿。在天上的她希望你能开心,希望你能逃出樊笼。”
陆祝双眼空洞发直,整个人都是呆的,没有奇怪陈觅仙是怎么知道他和燕儿相约离开的事情。
陈觅仙看陆祝愣愣又飘忽,她有点慌又很快稳住,她不能自乱阵脚:“殿下、殿下。”
“啊?”陆祝的思绪被唤回,他像是艰难地下了某个决定,紧张又恐惧地吞了吞口水。
陈觅仙复述一遍,要一起逃跑的事情。
陆祝颤着声音,应了声好:“……我、我给你拿钥匙。”
将死之人,陆祝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侄子什么皇室颜面,陈觅仙她一个女人还年轻,尚有逃生希望,期盼逃离时眼睛有光,她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被亚国皇室裹挟倾轧,把富有生机的生命碾磨成齑粉。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就当做一次好事。
想来,二十八年前,当时还是大殿下的他借着礼佛参拜的名义来到广仁寺,想着从广仁寺密道逃离,去找殷燕儿,和她携手天涯,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光吧?
陆祝把广仁寺密道入口和出口的钥匙拿给陈觅仙,她没发现他的不对劲,飞快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殿下,先请你摈退廊下的人,我们去密道入口看一下,看看需要预备什么东西,灯火或是氧气,现在,龙兴湾有一艘船随时在等待我们……”
陈觅仙说着自己的计划,而眼前的陆祝像是梦寐一般,眼神涣散空洞,像在听她说话又像是没在听,当她提出要去查看密道的时候,陆祝不断摇头:“王妃,你自己先去看看吧……要不你就直接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