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笑眯眯道:“荣幸荣幸。”
东越剑池,当然不止是一座池子。
不过当年徐凤年跟温华刚认识那会儿,木剑游侠儿打肿脸充胖子,假扮n湖,就跟他说那东越剑池呐,就是一座大池子,池子底下搁了好几千把剑,每次剑池弟子出门游历,都要拿一根鱼竿去池水中钓剑,钓起哪一把神兵利器就是哪一把。当时把徐凤年给震撼得一塌糊涂,只觉得这东越剑池的规矩也太神神道道了。等到徐凤年知道姓温的其实是在那里胡说八道之后,那会儿一个刚刚真正走入江湖,一个却已经彻底离开江湖,就此别过,所幸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有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过那时候温华对东越剑池的夸张猜想,其实就是整座底层江湖对那些庞然大物的由衷向往、崇拜和寄托。向往那些神仙人物的逍遥,崇拜那些宗师大侠的侠义肆意,更给厮混在浅水滩的小鱼小虾们一种信心和盼头:我们现在日子过得不舒坦,跟这座江湖好坏没啥关系,也怪不得江湖里的水浑浊,只要咱们卯足劲往水深处游,总有大开眼界的一天,否则就只能怪自己没有那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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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传闻吕祖曾经停下飞剑饮水的驻仙坡,就算是进入东越剑池的山头了,虽说真正距离剑池还有五六里路程,但是除了徐凤年之外,所有人好像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奇怪境地,玄之又玄,好像此处的山水草木,都沾剑气。
越是临近东越剑池,马队气氛愈发凝重。
就连韦高巍的大嗓门也下意识低了许多,王辅谧等人也刻意放缓马蹄速度,似乎生怕自己的纵马前奔被当成一种挑衅。
只不过那种恍恍惚惚的错觉,随着众人亲眼看到东越剑池四字匾额的时候,便逐渐消散。
唯有刘婉清感触最深,心情激『荡』,无法形容。
草木皆兵这个说法,对常人而言,只有贬义,只是对于纯粹武夫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福缘和际遇,她父亲是一位半吊子的二品武夫,他说过这辈子最玄妙的经历,便是那次永徽末年的雪夜登山,登顶之后,精疲力尽,当呼吸顺畅之后,举目远眺,骤然之间仿佛有一只脚踏入小宗师境界的感悟,一半是神游万里,心有灵犀,觉得世间万物皆是万钧之剑,一半却清晰感知到自己体魄的泥垢不堪,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形容这种境界。
刘婉清醒悟之后,又是皱眉,父亲说过那一次福至心灵的赏雪悟道,稍纵即逝,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可自己自驻仙坡至剑池大门口,马蹄缓慢,怎么可能一炷香就走完?
这桩秘事,恐怕只能回家之后询问爹才可能有答案了,随行众人,除了暂时不知深浅的游侠韦高巍,其他人在刘婉清看来,武道修为甚至远远不如她。
刘婉清心中叹息,哪怕已经翻身下马,大半心神依旧久久沉浸在那种意境的余韵当中。
武道一途,果然妙不可言。
王辅谧和刘婉清肩并肩站在一起,见她皱眉沉思,偶有喜『色』,便也没有打搅。
叶妍和叶庚走下马车后,她小声提醒『性』情跳脱活泼的弟弟,切莫在这天下首屈一指的武学圣地大声喧哗,更不可惹是生非。
韦高巍和官宦女魏小霜窃窃私语,原来是见多识广的韦高巍在向她讲述门口那对石狮子的典故,剑池大门口这双狮子被称为“镇山海”,依照大奉王朝皇家御制规格而造,品秩相当于藩王,照理说本朝所有将相公卿、黄紫贵人家门口的狮子,都不如这座江湖宗门来得气派。东越剑池这对狮子也算历经坎坷,雄狮在『乱』世中数次被地方权贵或是藩镇武将搬走,雌狮的腹部有一处伤痕,几乎洞穿巨石背脊,据说是春秋剑甲李淳罡登门来此挑衅之时,无意间剑气所致。
徐凤年扯住缰绳,举目望去,剑池正门悬挂匾额的四个大字,是大奉王朝开国皇帝亲笔手书,气势凌人,如剑池之剑意,过于充沛,故而天然咄咄『逼』人。
徐宝藻站在他身旁,低声问道:“这儿又有熟人?你该不会是来祭奠柴老宗主吧?”
徐凤年没说话。
东越剑池大门紧闭。
徐凤年抬头望去,感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微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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