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数日,雨终于停了。
江沅找了个机会,半夜偷偷摸摸溜出沈府。在确定没有人发现之后,她拐进旁边巷子,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轻快的脚步掠过片片屋瓦,快得像风。
大梁对官宦人家的宅邸布局和规模有严格限制,作为工部主事,高俭的府邸并不算大,对于江沅这样的熟手而言,不消多久就能摸清整个宅邸的布局。
晚风清冷,树叶随风摩挲出细碎声响。
窗扇微启,屋中透出莹亮烛光,从黑暗里看去,分外清楚。
屋子不大,正中摆着张红木桌案,一旁墙上挂了幅字,上书:“正直清廉,自有亨衢。”屋角床榻上方悬着青帐,旁边是个半人高的三屉红木斗柜。屋子里虽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烛台上的蜡烛烧的只剩下小半截。
一个年逾四十的瘦削男子,身着玄色便服靠坐在桌畔,手中拿着本《官箴》,时不时翻上一页。
还是个清官。
江沅悄无声息藏匿在院角。
虽说都是六部官吏,但比起吏部和户部,工部可说是个没多大油水的地方。一众官吏,全指着俸禄。大梁前些年战事不断,国库亏空,这朝廷的薪俸自然也是捉襟见肘。
院墙边上,高大的槐树枝叶茂密,投下团团浓影。江沅缩缩身子,借着树影的遮掩,悄无声息去了东院。
平津城多雨,字画易潮。是以各家府邸都把书房设在东院,不仅如此,很多人还会在书
房边上专门腾出小半间屋子,类似耳房,用以为书籍翻晒通风。
眼下出现在江沅面前的,便是这样一间半格局的屋子。
她在屋后角落里定定站了一会儿,确认这院里没人,才放下心绕到屋前抬手推门。
纹丝不动。
江沅缩了手,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又探手摸摸房门。
上好的榆木,还落了锁。
不应该啊。这房门比正房的不知好多少倍,一屋子书册字纸,还落了锁……
江沅想不明白。
她掏出根细长玄铁往锁孔里一顶,手腕微转,麻利地开了锁。
想不明白,便无须多想。她没有时间用来琢磨这些,抓紧办事才是。
屋门一开,月光随之泻入屋内。
江沅随手把锁挂在旁边门闩上,径直走向屋角的画缸。她的目力极好,借着月光,把屋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画缸中疏疏落落散着几支卷轴。
也难怪,依她方才在主院所见,高俭也不像是个有闲钱收集字画的。这“风雅”之事,有时可比吃喝嫖赌还费银子。
江沅逐个抽出卷轴展开来看,很快便找到了那幅《陋室莹雪》。
她把画轴卷好拿在手里掂掂,脑中浮过高俭挑灯夜读《官箴》的瘦削身影。
对不住啊。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现在自己都穷的很,还倒欠人五十两银子。
也就只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