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碣城地貌奇险,易守难攻,占据了天然优势,兼且城主骁勇善战部下更是以一敌百,再加上熟知妖界这一点,击溃了冥、妖二界数次的诛讨,哪怕是一河之隔妖界兵卒也无法再进一步,冥界亦然。
刚刚结束了纷乱内斗的冥、妖二界之主,深知再也禁不起任何耗损,与其一直损兵折将,不如撤兵戍边增派人手保证边城子民的安全,既然动摇不了娑碣城,索性放任自流,依照娑碣城主暴虐的性格迟早会自食恶果。
果不其然,在五百年后的某日一语成谶,娑碣城副将趁城主宴饮作乐之际将之诛杀,血淋淋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新任城主结束了残虐无度的统治,订立了一系列法条,使龙蛇混杂之地出现一丝新气象,延续至今朝。
同时,娑碣城在万万年之前形成的市集亦流传至今,称得上五界中规模最大、售卖类目最全的市集。
市集每月逢初五开市,五界中人可任意买卖无法条规限,使得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从这里找到了销路。
值此初五开市,娑碣城中来往的五界中人愈发多了起来,热闹氛围将这方僻壤渲染得一片嘈杂。
自城中央一路向西至涉水河畔支起了一个又一个布棚子,棚上串满熠树莹亮灼灼的花和叶。
每个摊子前还悬起两盏奇妙的蝶灯,纱笼内各装有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
它是娑碣城独有的一种凝辉蝶,蝶身呈黑褐花纹,蝶翅交杂着淡金纹路,通体能散发出溢目光彩,与熠树花叶之光交相呼应,照得城里城外恍如白昼,逛市集的人挨肩擦膀,不时停住脚步看有否心仪的东西。
一块儿混于诸多搭着棚子的露天空地上比别处更要热闹,左一层右一层围满了看客,个个儿瞪大了眼抻长了脖子去瞅。
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妖,踩着一把旧木凳站在高处,掸了掸花里胡哨的袖摆,遥指向身后罩着黑布的十只铁笼子,不紧不慢地对众人道:“陶七在此给诸位道好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儿的货一个赛一个的好,诸位可要看仔细了,若错过便再无喽。”
等吊足了看客们的胃口,人群中传来不耐烦的催促,男妖陶七笑着命人推出了一方六尺长的琉璃水缸,里面是一条活色生香的鲛女,赤色鱼尾的鳞片华光流转,婀娜窄腰间系着洁白贝壳串成的链子,上半身披着鹅黄鲛绡织成的衣服,薄而轻。
细腻颈间挂着一枚小小的海星,卷曲及臀的乌发缀着拇指大的明珠,面容美艳,肌肤赛雪,神情惊恐而胆怯,乌瞳中含着泪欲落不落,别有一番楚楚风姿,直叫好些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美人如玉,我见犹怜。”便是身为女子的芳漪也不禁多觑两眼,发出喟叹:“鲛人一族尤是鲛女歌喉婉转,启齿吟唱可绕梁三月,煞是动听。”
闻言,月桓侧目盯了她满是憧憬的面容须臾,正逢凳子上的陶七清嗓叫出售卖底价,“这条南海鲛女一万玉精起!开始竞价!”
甫亮出底价,看客们摇头嗟叹,荡出一片嫌贵声浪……
“一万玉精,忒贵哩,不值当。”
“是啊,都够买十几名奴隶驱使。”
“有这钱绝对能包下销魂苑,那么多妖娘随意选,可比这一个强。”
凳上的陶七嗤了一声:“南海鲛人泣泪成珠,善纺鲛绡,歌喉美妙,肌润如雪,用途极多。”他掏出一只瓷瓶,向水缸内倒入一滴青汁,鲛女赤色鱼尾渐渐变成了一层薄纱,罩住了若隐若现的笔直长腿,周围议论声渐低,多数男人的眼睛已经发直。
“暖床伺候亦不在话下。”他抱着膀子撇嘴讥诮道:“若想她永远脱尾变腿只消一瓶子药汁灌进口中,这等好货色卖一万玉精还嫌贵,我看你们趁早都散了,回府洗漱就寝罢。”言讫,岑寂一息,有人开始出声竞价。
“我出一万五千玉精!”
“一万八!”
“两万!”
竞价者泰半是男人,眼中的欲念邪佞昭然若揭。
芳漪略微不适地皱眉,月桓见状握了握她的手,“给你买回去养着唱曲儿解闷子如何。”
“固然歌喉美妙——”她环视着竞价者,目光对上缸里鲛女幽深的明眸,盈满了惧意又似乎蕴藏着殊异的情绪,掩盖的是悲恸绝望抑或风雨骇浪都好,总之与人无尤,微微一笑间低喃道:“但是血腥味叫人不舒坦。”
“八万!”
一名鹰钩鼻的魁梧壮汉叫到了现场最高价,其他竞价者再三思量后决定放弃。
“我家主人出二十万玉精!”
看客们惊愕咋舌,议论不绝。
“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居然就为了一条鲛女,豪掷二十万,真是太可怕。”
“二十万能买多少奴隶,多少宅邸,数都数不清呀。”
鹰钩鼻壮汉踌躇满志的神情一变,“哪儿来的兔崽子敢和老子抢人?”凶狠眼神在碰到竞价者的面孔时遽然萎靡,眼巴巴瞅了瞅美貌鲛女,默默闭嘴。
陶七微愣,险些从凳子上栽倒,瞅向人群中执剑的灰衣男子,漾开极大的笑脸迎上前,“好的,好的,小的即刻令人带您交钱验货。”朝旁边的人甩了个眼色,“赶紧伺候好贵客。”
“是,您请随小的来。”
第一单便迎来开门红,陶七喜不自胜,介绍的嗓音益发清昶,“接下来,拍卖的乃是鼎鼎有名的冥医——靳素!”
一位扮男装的女子踉跄着被押上来,姿容寡淡无奇,素白的面孔毫无血色,衬得她像个羸弱的病秧子,面对看客的指指点点,倒十分平静仿佛一介置身事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