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她理亏,柳商枝也未反驳,正欲告罪时,从上座换到侧位坐的皇后憨厚地笑了两声,打圆场道:“柳妹妹想必是昨夜侍寝累着了,一时没有回过神,不若先入座吧。”
皇后一面说,一面去看皇帝的脸色。她也是说得战战兢兢,可又怕不说,这两个人当着皇上的面像刚才那样杠起来,岂不是她这个皇后失职,管不好后妃。
见皇帝听了她说的话后神色未变,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柳商枝坐下。
柳商枝心头微动,向皇后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
殿内安静一瞬,祁重连不发话,众人都不敢贸然开口,皆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有方才使坏失败的淑妃忿忿瞪着柳商枝,满脸不悦。
见气氛沉默,皇后主动开口道:“不知皇上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闻言,祁重连转了转眸子,凉凉目光落于皇后身上,似带审视。
皇后被他看得身子发紧,不住反思着这些日子可有做错什么事惹皇上不悦,差点就要跪地请罪。
幸而祁重连看了一眼后,又将目光收了回去,启唇道:“是为殿选之事。”
按理说,新帝上位,是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再行选秀。不过祁重连的皇位是先帝病故后他自己夺来的。他对此也毫不避讳,登基那日就下令全国禁止任何人为先帝和先太子服丧,违令者当以叛国罪论处,这三年守孝期自然也不必有了。
新帝并不是什么好女色的人,登基以来只召过两个新妃。之所以这么急着选秀,是因为有不少助祁重连上位的功臣之女都等着入宫受封。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从最初的选秀这步便可看出端倪。也因着这个,此次选秀各项流程一切从简,如今已经快到殿选了。
听到他这么说,皇后长舒口气,从容答道:“按之前皇上的吩咐,臣妾已经将各项事宜都已安排下去了,只是,老祖宗那边。。。”
老祖宗是先帝生母,祁重连的祖母,宫变时被送去城外南山寺,至今未归。
关于这一点,柳商枝是有一些庆幸的。当初她是宫里的常客,进宫后多半陪在这位老祖宗身边。老人性子温和,也很喜欢她,一口一个囡囡的叫。可是现在,柳商枝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老祖宗年事已高,选秀费心耗力,身子当是受不住,就劳皇后多费心了。”祁重连甚少说这种略带温情的客气话,即便他的语气无波无澜毫无情绪,皇后还是受宠若惊:“皇上这,这是哪里话,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嗯。”祁重连未看她,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在殿中扫了一圈,看到那人始终低着头缩在最后面,眸光有一丝凝滞。
自他见柳商枝第一面起,就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无论在何处,她都是那轮被众星捧起的明月,高高在上,明媚耀眼。
未免被人发现异常,祁重连只轻轻掠过便移开目光,问道:“贤妃的病还没好吗?”
皇后:“贤妃妹妹身子弱,问过太医,当是快大好了。”
皇帝应声,随即站了起来,众人皆跟着起身,那人又是神游天外一般地慢了一拍,自以为无人知晓。
柳商枝再次走神,自是因为方才祁重连所说的选秀一事。柳琪桃怕是不日便要进宫了,她的位分必定在她之上。即便柳商枝如今对名利已毫不在意,但在这宫里,位高一级压死人,她只怕柳琪桃进来之后不会安生。
这边祁重连当然不知她在想什么,总之是与他无关,不禁脸沉了一分。果真不把他当回事,哪怕成了皇帝,都入不了那女人的眼。
“朕还有事,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众人齐齐行礼恭送,祁重连大踏步往前走去,下一瞬就要走出大殿。柳商枝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却顿见那双金黄龙靴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你。”祁重连突然抬手指着她,柳商枝心头一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御前失仪,可见礼仪不正。”皇帝的声音极冷,在大殿之上布下一层威压,众嫔妃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道皇上终于忍不住要杀了这柳氏女,却又听他道,“每日午后来皇后殿中听训,若有怠慢,按宫规处置。”
语毕,皇帝便甩袖离去。
殿内静了一会,众人才三三两两站起来,柳商枝紧随其后,勉力维持面色冷静,不愿让旁人看出她的狼狈。
她方才,确实感受到惧意,以至于腿都有些发软。
各妃嫔皆有意无意看向她,神色不一,只有淑妃把嫌恶失落挂在脸上。她还当皇上要发落了这人呢,结果只是这么不痛不痒的,谁不知道皇后脾气好,能训她个什么。还不如交给她,她定想法子把柳商枝治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