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好看多了,”裴寂刻薄地点评道:“比你做女子时要好看些。”
白棠也没生气,她笑着说道:“那殿下就别纳我了,不然跟纳个男子有什么区别?”
裴寂瞪了她一眼,她便立即收了笑容,他拉住她的手腕,重新下了马车,与她走在西街,白棠显然兴致盎然,不管瞧见什么都要看一看。
他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陪着她逛,白棠只是看,从不开口要买。他们二人随意在这繁闹的大街上徘徊,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都叫白棠觉得高兴,裴寂已经很多年不曾逛过了,看白棠高兴,他也觉得高兴。
于是他开始打开荷包,从为她买第一个糖人开始,拨浪鼓,泥娃娃,虎头鞋,奇形怪状的瓷器……各色小吃数不胜数买个不停,接着他看看天,已经不早了,于是他拉住白棠的手腕说道:“我们该去此行的目的地了。”
白棠同意了,他们两个边往燕春楼去。
“是这儿?”白棠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儿……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裴寂付了银子,他找了个软厢,又屏退了前来找她的那些美丽的女子,只静静地跟白棠坐在一处。
“你要是想来寻乐子,你不用看我的脸色。”白棠笑笑:“你直接去找就行,我看你挺熟的。”
“不是我,”裴寂摇摇头:“你要耐心些。”
白棠不明所以,她坐在此处白白喝了两壶茶,实在忍不住了,于是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两个到底在等什么人?花魁燕小钗吗?”
一听燕小钗的名字,裴寂也笑了,他开口说道:“还有一个,你最喜欢的那位。”
“小宴子?”
裴寂不置可否,于是白棠摇摇头:“殿下大概是吃醉了酒,小宴子绝不可能到这儿来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裴寂问道:“你难道有燕小钗好看?他们二人若是彼此看对了眼也是有可能的。”
“只看皮囊不看内心,只有你是这样的人。”白棠站起身来:“你自己在这里等吧,等多长时间也是无用,小宴子不会到这儿来的。”
裴寂拉住白棠的手,叫她一动也动不了,接着是漫长的等待,白棠摇摇欲坠之际,裴寂突然起身,他将一旁的帷幔踹开,另一个厢房的人都吓坏了。
白棠定睛瞧去,宋宴正蹲在一堆女子身边,燕小钗也站在一旁,几人面面相觑。
她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瞧着宋宴,宋宴也认出了白棠。
“不是这么回事,棠棠,你听我解释。”
白棠的脸涨得通红,她只是呆呆站着,然后转身往楼下跑去。
相信
宋宴几乎是立刻便追上去,他着急忙慌地拉住白棠的手,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两人撕扯间,宋宴身上系着的一本书忽地砸到地上。
是那本燕小钗拿给宋宴的书。
白棠低头看去,那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在翻着,然后落在某一页上,再接着被风吹动。
是那种叫人看了便脸红,很露骨的男女之间的情事之类的图画,不知是被哪个不知名的画手给画了出来,白棠只略略随着风瞧了几眼,便被宋宴立刻捡了起来,“啪”地合上,之后再藏到身后去。就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白棠已经恼火地走到楼下去了,燕小钗此时又来拉他:“好容易来一趟,你……你先看完了再说……”剩下的话白棠听不清了,她只是往楼梯上瞧着,宋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燕小钗拉走了。
白棠扭头就走,她走得很快,心里又急,又不见宋宴来哄她,她一时间觉得十分委屈,可是她的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有落下来。她随便找了一个卖小馄饨的摊位坐下来,要了一碗,加了许多辣子,一边轻轻吹上面的热气,一边时不时地在等宋宴。
“在哭?”宋宴没来,裴寂倒是坐在了白棠对面,他看见白棠的眼泪倏地落进她面前的小馄饨碗里了。
“没有,”白棠吸了吸鼻子,又叫卖馄饨的阿婶给裴寂加了一碗,雾气遮住了她的双眼,她含混不清地说道,“太辣了,这碗我请你吃。”
“你可看见了?”裴寂搅了搅手里的汤匙,意有所指地问她。
白棠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
“自欺欺人?”裴寂嗤笑道:“今天我倒是见识了,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白棠闷闷地问道。
“知道什么?”
“小宴子会来这儿。”白棠直截了当地问道:“殿下怎么知道的?”
“这世上的事,只有本王不想知道的,还没有本王不能知道的。”
“那殿下又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儿呢?”
“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王的话你尽可以不信,但你亲眼看到的东西你自己也不相信吗?”
“裴寂,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一直都是这样,汴京狱中是;廖府门前是;在济世堂的后院里,你看见那块和你送给我的那么相似的玉佩时依然是。”白棠给自己的碗里加了一些醋:“你总是相信自己的推论,却不肯相信在自己身边的人。”她又加了一把葱花和香菜,t自嘲地说道:“即使是像我这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人,你也不肯相信。”她将碗底的汤喝了一半:“真相从来就在眼前,可你不去看;真话也从来就在耳边,可你不肯听。”
“你还愿意相信他?”裴寂问道:“你也亲眼看见了,那燕春楼里的姑娘,衣裙已经褪去大半,燕小钗的手还搁在宋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