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啊,外婆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
太外公太外婆便笑话她:嫌家里拿笔杆子的太多,显不出她的别具一格来,便一门心思拿起了针线剪子,誓要与他们一家划清界限。
…………
她的确跟的是外婆的姓。
并且后来从外婆和邻居口中零星的话语里拼凑出:妈妈怀着她回来,连宋运盛这三个字,都从未提及。
妈妈并不姓宋,宋朝欢想,大概跟的是外公的姓。可她也从没见过外公,甚至没有从外婆口中听过那个男人的只言片语。
外婆不提,她便也从来不问。外婆和宋昭老说,她小时候就像个小学究,没有半点儿旺盛的好奇心。
可她不好奇,总有无关的人饶有兴致。
宋朝欢还记得外婆在临街小院开裁缝铺的那些日子,总有好事的人来她面前闲言碎语。
譬如问外婆:“你们家小外孙女,怎么姓宋啊?”
咔啦咔啦。脚下动作一停。
“招女婿,”揿住缝纫机上的布料,外婆答得理所当然,却务必要让人听清,“女婿死了呀。”
来人笑,又说:“招女婿不跟你们家枝枝姓,反倒跟你姓啊?”
外婆闲闲地觑他一眼,舍了修线头的弹簧剪子,操起裁布的大剪刀,张到最大,冲着那线布链接处咔擦一声,伴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冲他说:“你管我!”
明明是吵起架来都没有火气的方言,却吓得那男人哎哟跳脚,直说惹不起惹不起。
真是个泼辣又傲娇的漂亮小老太……
想到这儿,宋朝欢不自觉地笑起来。
明明眼睑还红着,却像个从小被娇养着,泡在爱里长大的小姑娘。
也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在外婆身边,宋朝欢突然记起来,宋昭还没有回她消息。
她上个月给他发的消息,他竟然还没有回。
她低头,从放在一边的手袋里翻出手机,找到同宋昭的界面。
笑着摁下两个不成型的字母,指节微顿,还是退回了原位。
无声弯了弯唇,宋朝欢摁灭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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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外婆,宋朝欢还是去了从前的家。却没敢靠近。
只远远地望着那一片泥灰色的,像是不用做旧,也渐渐染上回忆苍黄的老屋。
其实,她后来攒了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鼓起勇气回来,问问那家从外婆手中买了她们家的新主人,能不能……再转卖给她。
可偏不巧,她停留的那几天,都没有遇见。
楼上原先的邻居阿姨见她连着几天都在,便同她说,这家屋主只住了一段时间,就不常来这边了。估计其它地方也有房子,南亭镇只是老家,买这儿就是留个念想。
要是遇上,帮她问问对方卖不卖。
她道谢离开,却在几天后接到邻居阿姨的电话。
对方说:这房子不会卖。加价也不会卖。
自此,她只好认命地歇了念头。
如今每每回南亭镇,也只敢离得很远瞧上一眼。
她怕走近了,会发现那里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但今年围墙的上边,似乎探出一抹绿。
她小心翼翼,近乎拘谨地仔细看了眼。
是栀子叶的绿。
宋朝欢有些惊喜地想,那户人家,大概是也喜欢栀子的吧。
这样便已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