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瞧了眼皇后,她虽面上从容,眼中却透出不悦,整个人的仪态已不似之前那般精致优雅,反倒只有一种勉强可以维持的体面。
皇后踱步离开,楚钰轻笑着瞧向昇王,“皇兄这几日倒是常来宫中,身体看上去比之前好上许多,不知是哪位太医给皇兄瞧的?”
昇王仪态儒雅,温和的笑着,“我一直以来都是病秧子,就算好也好不到哪去,只是比从前多了些力气。”
他并未回应楚钰的话。
楚钰满眼笑意,很是为他高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声说道,“可是父皇的叶美人
给调养的?我听说她祖上出过名医。”
昇王心头一惊,面露疑色瞧着楚钰,楚钰急忙又道,“皇兄别多想,我只是前些日子看到你去茶香苑,便想到了这里。”
茶香苑是叶美人的寝殿。
“楚王。”帝皇沉重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大殿之上,怎可如此没有分寸。”
楚钰敢如此言说,不过是周家因赈灾银案已失势,周太师自从儿子周茂被关进震雷司后,一直称病在家休养,而接下来,左将军也将会坠入万劫深渊,皇后身边的依仗越来越少,她弃了太子,选择昇王,自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他的父皇也逐渐开始依赖他。
楚钰略显无措的看着帝皇,“父皇,儿臣也是为皇兄着想,皇奶奶等重孙子可等了好些年了。”
帝皇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瞅了眼昇王。
一旁的宁远侯冷哼了声,“楚王殿下,大殿之上你这是何意啊?昇王适才不过提了句楚王妃的年纪,你便这般乱意猜测。”
楚钰嘴角闪过一丝邪魅,冷笑了声,“我本无意去管她到底是谁的女儿,不过既然宁远侯帮着皇兄说话,我倒是想问一问,你见过她已有许久了,早不提晚不提,为何非要今日来认女儿呢,且不说她不是你的女儿,就算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早干嘛去了?”
宁远侯没有想到楚钰竟会当着帝皇的面如此拿话噎他,圆眼怒睁,喘着粗气,“你……”
楚钰走向他,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句,“当年走火时,你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人又在哪呢?”
不等宁远侯说什么,帝皇不耐烦的说着,“楚王,休得无礼。”
昇王看向楚钰,一副温和清高的模样,“三弟何必如此气愤呢,若楚王妃当真是宁远侯的女儿,齐国公当年救下李如松的外孙女无非是想留下振国将军府的血脉。”
昇王的话落下,帝皇拿在手中的茶杯轻颤了下,振国将军李如松,当年可是意图谋反之人,林序还曾为他平反过。
帝皇对林序的包容从眼中消失,只剩下一抹狐疑,静默的望着他。
楚钰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皇兄是糊涂了?齐国公就算不救,宁远侯的女儿宁霜也算是振国将军的血脉,齐国公就算要救也是救李如松的长孙才是啊。”
这时去请宁老侯爷的太监赶回来,尖声道,“帝皇,宁老侯爷说他染了恶疾,不便来面圣,只说了一言给宁远侯。”
太监说着,看向宁远侯,“宁老侯爷说他的嫡孙女几年前便死在了振国将军府,当时他亲自去认领的,虽烧的无法分辨,可身上却有老侯爷送她的玉佩。”
宁远侯的脸色瞬时青了,老侯爷向来不过问他的立场,如今竟是帮了别人。
帝皇站起身,瞧着他们,为了给宁远侯个台阶下,他淡声道“宁远侯,既不是你的女儿,莫要再言说了,若是你思念故去的嫡女,寡人做主,让楚王妃认你做义父,可好?”
宁远侯垂于身侧的手不觉间握了紧,眸色暗沉,一旁的林予烟嘴角闪过一抹苦笑,柔声道,“父皇,宁远侯高风亮节,风骨决然,但予烟不愿认他为父,望父皇应允。”
宁远侯冷哼了声,垂眸不语。
帝皇面色不悦,轻咳了声,冲殿下众人扬了扬手,转身向殿后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道,“楚王,过来。”
楚钰扬眉,露出笑意,他走近林予烟,握住她纤细的手,低声道,“等下去皇奶奶那里,等我一同回府。”
林予烟轻应了声,楚钰想再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跟随着帝皇的步子走去。
冬日的阳光显得格外珍贵,洒在赫然威严的大殿台阶之上,四周布满金色的光芒,林予烟走出宫殿,有强光打过来,下意识的遮住了眼,心中一阵痛楚,宁远侯究竟有多薄凉?她还记得与楚钰一同去宁远侯府,桌案上摆放的是她爱吃的桂花绿豆糕,一旁还摆放着去油腻的新春早茶,丫鬟们口中说着宁远侯如何宠爱她死去的女儿的话。
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来到皇太后的菊园,太后正坐在院中躺椅上惬意的晒着太阳,兰医官在一旁研磨着药材,看到她走来,面色晦沉,已知是何事了,那小太监赶急忙慌的出了宫门去请早已隐居的宁老侯爷,左右不过就是她身世的事情。
太后听到脚步声,睁开双眸,笑了笑,“来,过来……”
林予烟走近她,将纤柔的手伸向皇太后,被她紧握着,每次她看到皇太后心中就会有一股暖意,她这几年,从来没有过长辈陪她说话散心。
林予烟轻笑着,“皇奶奶,您只管躺着晒太阳,我给您捶捶肩。”
皇太后瞥眼瞧着她,笑出了声,一副老孩子的模样,“好,好。”
林予烟挽起衣袖,站在皇太后身后,轻柔的给她捏着肩,声音平和,故作不解的问着,“皇奶奶,我怎从未见过昇王殿下的母妃?”